翌日,公子府。
看着从小毛驴身上下来,一瘸一拐走入院子的魏元元,所有人的眼神都变了。
“小郎君,你这是怎么了?”
“摔跤了吗?昨天不是公子送你回去的吗?”
“这……”
公子?
难道是公子做了什么?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一转,极其锐利又审视地落在一旁的孙彻身上,孙彻眉头紧锁,低声道:“昨天下马车时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回事?”
众人:“???”
什么下马车,你们到底干了啥?
魏元元瘪了瘪嘴,没好意思告诉众人自己是为了躲自家娘亲的揍,逃跑时不小心摔倒了,只能干干道:“没什么,就是在雪地上不小心滑了一脚。”
孙彻轻叹一声,低声道:“可是你娘骂你了?”
魏元元:“公子怎么知道的?!”
孙彻笑着戳戳她的脑袋:“你娘昨天在院门前瞪我了。”
魏元元:“?”
卧槽,我的美人娘啊!
这可是老板,老板,您怎么能瞪他呢。
万一老板生气了怎么办?
魏元元连忙扯住孙彻的衣摆,讨好道:“公子您别生气,我娘就是听了那些胡说八道的,所以担心我,这才脾气不好。”
孙彻不由得轻笑起来:“我没生气,我只是想着,什么时候登门向你娘阐述一下情况。”
魏李氏的丈夫为了救他而死,他还要她的儿子蒙受骂名,于情于理,他都应该亲自上门赔罪。
没生气就好!
她就说,公子是世上最体贴的老板了,“公子放心,我已经跟我娘解释清楚了,她都知道了,您不用特意去一趟。”
孙彻淡淡颔首,不置可否,带着他去了内院。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所以炼钢厂绝对不能再制盐。
关于制盐的场所,孙彻想了又想,决定在盐井开凿出来之前,暂时安排在公子府后院。
一来这里有井水,融化岩盐方便。二来公子府戒备森严,能够保护魏元元。三来就算真的有人知道了什么,也会认为这是他孙彻想法,不会联想到魏元元。
那些人不敢随意动他,毕竟他可是公子。
看着累积成砖墙一样高的岩盐块,魏元元眼神都亮了。
“这么多!”
“对,够你忙的吗?”
“够够够!当然够!”魏元元已经迫不及待了,“那公子,我们这就开始?”
“好。”
依旧和制作活性炭时一样,魏元元和孙彻先动手,谢安拿着本子在一旁记录,其他人默默观望。
看着魏元元抡起大榔头,口中喊着“八十八十”就把岩块捶碎,谢安等人头皮都麻了。
再也不用担心小郎君因为太漂亮吃亏了,这一把子力气,有人敢对他有歹念,狗爪子都打断。
接下来就是融化卤水,这一步不能加热,必须要自然融化,这需要花费不少时间。
孙彻想让魏元元先去休息,但魏元元坚持守在那,哪怕在外人看来只是无意义的。她的态度让孙彻忽然明白了,为何魏元元能看到许多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坚持、认真、严谨。
卤水完全融化后,魏元元将卤水用自己制作的活性炭中过滤,过滤后才正式开始熬煮。
炉火旺盛,熏得人满头大汗,孙彻负责搅动卤水,外衣宽松多有不便,他索性脱掉了外衣,将云袖用襻膊捆了起来,紧紧勒着他的身体,显得是宽肩细腰,身躯健硕又颀长。
魏元元:“???”
卧槽,这是突然玩捆绑吗?
魏元元的眼珠子滴溜溜落在了公子的腰上,好家伙,这弧度,这曲线,这摆动……也太好看了吧?
孙彻见魏元元死死盯着自己的腰,不知道为何,突然有些耳廓发烫,轻咳一声道:“魏勋,这样就能熬出盐了吗?”
魏元元悄悄摸了摸嘴角,确定没流口水才道:“可以,但是这么熬制出来的只是粗盐,还要加入豆浆……”
看着那锅沸腾的卤水,孙彻有些把握不准,“那什么时候加呢?”
“煎煮近于饱和的时候。”
“饱和?”
“对,就是盐水里面不能溶解更多的盐了。”
“那如何判断啊?”
“这个简单。”
魏元元从里面捞出一瓢卤水,稍稍放凉了些许,又加了点成品盐进去,盐立刻就溶解了。
“喏公子你看,在一定温度下,向卤水里面加入少量盐,如果盐融化了,表示没有饱和,若盐没有融化表示它饱和了。”
谢安也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立刻判断道:“所以这一锅卤水还要继续熬煮?”
“对。除此之外,还可以看盐的蒸煮情况,刚开始蒸发,就有盐晶体析出,表示它是饱和溶液,开始没有盐晶体析出,过一段时间有晶体析出的,则是不饱和溶液。还有卤水温度降低之后,立即有盐晶体析出,则是饱和溶液,反之是不饱和溶液。”
魏元元将几种判断情况都说明白了,其实她完全可以不用多言,只要将固化的操作说清楚就可以。
但魏元元一直认为,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激发越来越多的人去思考、去探索,这或许才是进步的含义。
等熬煮得差不多了,魏元元命人抬来了豆浆倒入卤水中。
很快就有一层层的渣滓浮聚于卤水之上,魏元元立刻用瓢舀出,然后又倒入了第二次豆浆。
“用豆浆煮卤水要煮两到三次,直至渣净水澄才可以,可惜我们现在没有精炼好的盐,如果有的话,在渣净水澄之后加入一些进去,可以促进浓缩卤水析出结晶。”
孙彻一边搅动,一边轻声道:“这一批开始之后就有了,以后盐生盐,无穷无尽,不仅我们可以吃上好盐,百姓们也可以。”
魏元元不由得愣在原地。
好一个无穷无尽啊……
但如果真是如此,这片贫瘠大地的老百姓,也能靠着盐慢慢过上好日子吧?
这么想想,魏元元莫名觉得快乐起来。
魏元元的导师们都是一群怀揣理想和抱负的长者,因为他们经历过华夏贫困和苦难的一代,便总想着能燃烧心血,为百姓们做些什么。
从前魏元元不是很懂,但现在,她来到这个异世界,很渺小很渺小……但如果能像农学人老前辈们一样,用学识给百姓们的生活带来一点便利和改变,也不枉自己努力学农十几年啊。
这或许就是,华夏农学人刻在骨子里的浪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