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厉峥猛的一把推开了郑胜利。
又开始不要命的刨起来。
尖利的石子割伤了他的双手,鲜血一滴一滴掉落在土壤里。
他似乎是感觉不到疼一样,一下又一下,坚定又不放弃的挖着。
他喃喃自语:“晚晚这么爱干净,大冬天撑不到两天就得泡一次澡。”
“这下面不是泥就是土,她肯定嫌弃死了。”
“老郑你是不知道,我家晚晚年纪小,娇气的不得了,又怕脏又怕黑。”
“而且胆子挺小的,她现在……”
“她现在肯定害怕极了!”
厉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整个人都有些语无伦次。
他甩了甩头,又开始疯狂挖着脚下的土。
郑胜利何曾见过厉峥这个样子?
就算他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人们也只会觉得他冷漠的像个索命无常。
可现在,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干裂还沾着血迹的嘴唇。
以及他周身透着的绝望又崩溃的气息,都让人心如刀割!
郑胜利眼眶发红,咬紧后槽牙,猛的别过了脸。
接着他连连深吸了好几口气。
这才又好脾气的蹲下来,轻声细语的对他道:“老厉!”
“孟晚乔同志舍弃生命保护断峰山,不是让你意气用事的。”
“断峰山收尾的工作没有你不行,你抬起头看一看,这里还需要你来主持大局。”
厉峥摇头:“断峰山没有我,还有你们。”
“可是晚晚就只有我了。”
他的话音刚落,阿蛮就急切的飞奔而来。
“厉科长,你看这是不是孟晚乔同志穿的棉袄?”
厉峥骤然抬头,目光死死盯在阿蛮的手上。
那件棉袄已经破碎不堪,上面还沾染了血迹和污泥。
他呼吸急促,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就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胸腔的气闷,汹涌着往喉间翻腾。
厉峥强行咽下那口铁锈味。
眼前的阿蛮在左右摇晃。
他强撑着接过棉袄,却手抖的怎么也承受不了那衣服的重量。
清新小花布料的棉袄掉落在地上。
就像是连同厉峥的心脏也狠狠的摔在了石头尖上。
鲜血淋淋,支离破碎,钝钝的疼到让他无法呼吸。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耳畔嗡嗡作响。
似乎所有的声音都离他而去。
恍惚间,他似乎又听到孟晚乔娇娇柔柔的喊他:“厉峥哥。”
厉峥双膝一软,再也撑不住的跪在了土堆上。
“厉峥!”一双柔软的手慌忙扶住了他。
鼻息间全都是熟悉的药香。
厉峥紧闭着眼睛不敢睁开,泪水争先恐后的往外钻。
他扬着头大口大口的呼吸,心脏疼的似乎下一秒就会爆掉。
他不要这种假象。
不要他在心里一遍遍祈祷,一遍一遍哀求之后出现的幻觉。
他想要她好好的活着。
“厉峥……”娇软又颤抖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双柔软无骨的手捧起了他的脸,拇指飞快抹去他脸上的泪。
“厉峥哥,哥,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呀。”
厉峥的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
就看到了孟晚乔笑盈盈的站在他面前。
她一脸的泥浆。
头发和衣服都凌乱不堪。
露在外面的一截手臂上,布满了细密的划痕。
她从未如此狼狈过!
可那双明亮的眼睛,却仍像一汪盈盈秋水,平和又温柔。
“真的是你?”厉峥觉得自己用了很大的力气。
说出口却声若蚊呐。
“是我,是我呢!”
孟晚乔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
拼命拍着他的后背安抚:“没事了,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你看我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吗?”
“你有没有受伤?”厉峥这才像是猛然反应过来。
“没有,没受伤,你别紧张!”
厉峥用力的,一把将孟晚乔钳进了自己的怀里。
尖利的牙齿狠狠咬在了她的肩窝。
“嘶……”孟晚乔吃痛的吸了一口气。
厉峥立刻松口,又心疼的用粗粝的舌尖,一遍遍舔舐那道齿痕。
“咳咳!”郑胜利清了清嗓子上前道:“你俩差不多就行了,注意影响。”
孟晚乔这才惊觉,四周围上来好几圈的人。
他们一个个眼睛都没地方放,却又忍不住偷偷的看他俩。
孟晚乔面红耳赤,赶紧推着厉峥。
厉峥松开了手,脱下了自己的军棉衣,细心的帮她穿在身上。
他的眼神看着孟晚乔,像是看着一个失而复得的宝贝。
孟晚乔轻轻捏了下他的手,想让他收敛一点。
可谁知厉峥好像是接收错了信号。
他反握住她的小手,又将她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郑胜利觉得没眼看。
他抹了一把脸道:“老厉,要不然你先带孟晚乔同志去休整一下?”
“这里我先顶着。”
厉峥点头,猝不及防的弯身,打横抱起了孟晚乔。
孟晚乔吓了一跳,赶紧小声道:“我自己能走。”
厉峥没说话,手臂的力度却紧了紧,固执又霸道。
这么多的人,一道道目光像是火苗一样掉落在孟晚乔的身上。
她觉得脸庞一阵滚烫。
不得已,只能将脸藏在了军棉袄里。
可她还是听到郑胜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行了行了,大家各归各位,继续干活。”
“你们也都看到了,孟晚乔同志英勇挽救断峰山,已经累到没有半丝力气了。”
“被她男人这么抱回去,也是情有可原的嘛。”
“这可不是什么作风问题,我不想听到有人在后面嚼舌根。”
“否则我饶不了他,都听明白了吗?”
响亮的声音震耳欲聋:“是,我们什么也没看见!”
紧接着,就是善意的哄堂大笑。
孟晚乔觉得,从此她在矿厂没脸见人了。
忍不住掐了一把厉峥的胸肌,小声的抱怨道:“都是你。 ”
厉峥将她塞进吉普车,握住她的小手,细细摩挲道:“很疼吧?”
“你的手?”孟晚乔吓了一跳。
她这才看到厉峥的手指鲜血淋淋。
指甲秃进了肉里,有些碎石渣沫,还沾在血肉模糊的肌肤上。
她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小心翼翼握住了他的手道:“十指连心,这得多疼啊,你傻不傻?”
“不疼!”厉峥亲了亲她的鼻尖:“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