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郜老太太上来的时候就说过,孔大哥的爹妈在下边过得特别惨,用她的话来说,那都快要到上街乞讨的份儿了。不排除这话有夸张的成分,但六年都没收到钱,过得惨是一定的。
可都已经过得这么惨了,还能忍住不上来托个梦、作一通啥的,就很是奇怪了。
把人请到了里屋,我开口问道:“孔大哥,冒昧的问你句,大爷大娘都是咋没的?”
“王师傅,你问这个干啥?这和我要看的事儿有关系吗?”孔大哥问道。
我递了根烟给他,“这去世的人收不到钱有很多种可能,我就是问一嘴好琢磨琢磨,要不然一点一点儿的盘算,多浪费时间啊!”
“哪有啥费时间的!”孔大哥一副大大咧咧作派,“你就跟上次请郜老太太那样,把我爹,或者我妈请上来问问不就得了!”
这是最简单的办法,但是却压根儿不在我考虑的范畴之中。请阴魂上来本就不是正经办法,是不符合阴阳两界的秩序的,阴魂有阴魂的路要走,阳人有阳人的日子要过,互不打扰才是理想的状态。
说句没良心的话,即便那阴魂曾经是最亲近的人,可人死了,这一世的缘分也就尽了。
当初之所以把郜老太太请上来,那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她死的时候,在场一共就只有四个人,个个的都对这件事避之不及,压根儿指望不上他们说实话,所以就只能把阴魂请上来问个明白。
把这些话跟孔大哥一说,他砸吧砸吧嘴儿,这才说道:“我老爹是肠癌没的,走之前没少遭罪,同一年我妈也跟着去了,睡觉之前还好好的呢,第二天早上起来一看,人都僵了。”
我的本意问一问,看看这老两口算不算是横死,这样就能知道他俩下去之后,住的是鬼界堡还是枉死城,可他也只是蜻蜓点水似的说了一下,咱也不好继续追问。
“王师傅,你刚才说死人收不到钱有很多可能,到底是咋回事儿啊?”孔大哥问出了那天在老陈家我没有说完的事儿,“你跟我细着点唠唠,我看看是不是我哪块儿整岔劈了。”
“行,那我就说说,完了你看看。”
捋了捋思路,我就跟他说起了这里的门道。这第一点,便是纸钱不对劲,古代的就不说了,那时候卖香烛纸钱的,最少也得打一张表文,跟下面知会一声。现在的话,那得是正经厂子制出来的,也就是说生产纸钱的工厂,你得有阳间的合法经营的手续。
一些小作坊弄出来的残次品,还有用那些乱七八糟的材料制出来的纸钱,烧了也到不了下方。
至于一些出马弟子、道观还有善信自己亲手叠的元宝金条,因为有道行和愿力的加持,问题不大。
第二种情况就是,逝者的名讳和籍贯写错了,名讳这一块儿就相当于咱们转账汇款,收款人填错了,那转账能转过去吗?至于籍贯,阴间可不像阳间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身份证号,写上籍贯,就是为了避免重名而送错钱的情况发生。
至于烧纸钱的时候啥都不写的,那就更不用说了。
第三种情况,就是烧纸的人必须得是逝者的直系亲属,这点可以理解为啥呢,就是外人和自家故去的人之间建立不起来精神上的连接。说的通俗点儿,家鬼是听不着外人叨咕的。
如果是实在没办法只能找人代烧,送钱的时候,帮忙的人必须得说明白是替谁来给送钱的,而且必须得报上大号,要不然就白扯。
有人跟我杠,说烧纸这种事就没有代烧的一说。跟这种人说的委婉一点儿,那就是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不委婉一点儿,我只能说你是孤陋寡闻,代人烧纸可不是出马的在弄,道观、火葬场也都在这么整,你莫不是说所有人都在扯犊子?
这第四种就很复杂了,笼统一点儿来说,就是子孙后代孝敬的钱,在半道儿被劫走了,比如那些游魂野鬼,比如贪得无厌的鬼差等等。
说了这么多,孔大哥都听蒙了,“这里头这么多说道儿呢?这得查到啥时候去啊?”
掐灭烟头,我说道:“现在只能排除一点,应该不是纸钱的问题,卢家也不大,你们买烧纸应该都是在一家或几家那买的,不可能别人家的都没问题,就你家的有问题。”
“那肯定的!”孔大哥连连点头,“我们那就一家干纸活的,就是街里老贾家开的寿衣店,其他的小卖部啥的卖的烧纸,也都是搁他那进的货。”
得亏我没说是纸钱的问题,要不这不是给我大舅惹麻烦呢吗?可又一想,我大舅这寿衣店的生意那得是相当好了,难怪隋叔当初也舍弃了柳台的这个店,跑到空港去又开了一个。
“那咱就先可简单的查。”我接着说道:“你给大爷大娘烧纸的时候,写名和地址不?能不能是写错了啥的?”
孔大哥笑着往后一仰,“那咋可能呢?老弟你净开玩笑,我还能连我爸名儿都写错了?再说了,我家两代人都在那老房子住着,一个地址我还能写不明白啊?”
“那大爷大娘有谁改过名不?”
我这一问,孔大哥的脸顿时就僵了,“唉呀~这个…应该是没有,最起码有了我之后肯定是没有,他俩年轻的时候改没改过,那我就不知道了。”
其实改名这个事儿影响不大,无论改了几回名字,生死簿上都会有记载,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烧纸钱的时候,表文上的名讳必须是死的时候还在用的名字,也就是跟身份证同步。
孔大哥头大的已经有些不耐烦,“老~不是,王师傅,要我说,你还是把我爹或者我妈,请上来问问吧了,简单又高效。”
看来他还是想不明白,我只好掰开了、揉碎了跟他解释道:“孔大哥,知道为啥我不愿意用这个办法帮你吗?”
“我上哪知道去啊?”抱怨一句,他小声的嘟囔着,“我要是知道,我就不用过来了。”
我比较客气的说道:“因为你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