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说出这句话之后,胡天童紧绷了一晚上的心里的那根弦,彻底断了,扑在我身上嚎啕大哭,哪还有一点仙家的样子。
很多人都觉得,仙家应该都是特别沉稳老练,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物,其实不然,仙家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也会有小性子,也会哭、也会笑,还有一部分特别能闹,更有一部分尤其爱作妖儿。
胡天童和胡小妹是一母同胞的姐弟俩,一起长大,一起修行,走过了不知多少年月。哪怕我和其他的仙家,对胡小妹的感情再深,也绝对比不上胡天童对她的感情。
一整晚下来,最伤心、最难过的就是他,而且,哪怕是再担心自己的姐姐,他也还是跟着我们天南海北的折腾。所以,他此刻哭的像个孩子,才是最情理之中的表现。
哭了好一会儿,胡天童似乎觉得难为情了,别过脸去看着离我们近在咫尺却不得而入的山神洞。
柳长风怼鼓了我一下,“小先生,你低头找啥呢?”
“鬼哭了有鬼眼泪,我在想,仙家哭了是不是也能哭出啥宝贝来。”我三分认真、七分玩笑的说道。
胡天童被我逗的又哭又笑、又气又喜,干脆都不再搭理我。
目的达到,我走到余烈身边,说了几句话,他便按照我的要求,摄取了一些江水上来,洒在了桥头上,算是给树神变幻出来的树枝藤蔓浇了水。
来到藤蔓围墙前面,我鞠了一躬后,柔声细语地说道:“树神,我现在也没有香火啥的来表示感谢,只能取一点江水聊表心意,胡九心,就拜托您多加照拂了,您要是不嫌麻烦,再帮我跟山神说一声谢谢。”
做完这些,我再也不压抑心中的情绪,扑在桥的栏杆上,双手比成喇叭放在嘴巴两侧,喊道:“胡小妹!跟着山神好好修行!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我们等你回来!”
常天远走过来,勾上我肩膀,把我往回领,“该回去了,小先生。”
才走出几步,胡天童掉头折返,学着我的样子趴在栏杆上喊道:“姐!你放心!我会保护好小先生哥哥的!我们等你回来!修行完了,你要快点回来啊!”
等我们下了桥,才发现那个中年道长蹲在灵应宫大门口,孤独落寞的抽着烟,“大晚上的大喊大叫,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我跑过去蹭了一口烟,又行了道家之礼,“深夜扰了道长清梦,还请见谅,今天的事儿,多谢了,咱们日后再见!”
“咳咳咳!”中年道长呛了一口烟,直接把还剩两厘米的烟扔在地上踩灭了,“别了,还是别见了,我怕我脆弱的小心脏再受打击。”
这个道长的道行或许真的不高,但是为人却直率有趣,想来修行上是有境界的。
我本想跟他打听一下,知不知道那个道士的底细。可又一想,给老爸算命的那个老道长神出鬼没,身上除了秘密就是秘密,还是不要节外生枝,更不好把无关的人牵扯进来,于是只能作罢。
离开讷殷古城,按理说我们直接往西北方向飞,就能以最快的速度回家,可仙家们却带是带着我朝来时的地方飞去。
到了地方才发现,其余几家堂口的仙家虽已离去,可咱家堂口的仙家一个都没走,属实是把我感动的不行。
胡翠萍太奶嘴上却不肯吃亏,“我就说回去,咱家碑王说得留下来给你撑腰,你看,我就说嘛,这小子能出啥事儿?还不如回去了。”
我当然知道胡翠萍太奶是啥意思,所以也没反驳,对着她傻笑了几声。
“既已无事,我便回了。”碑王沈云章依旧冷冰冰的说道。
“等一下!”我连忙把他叫住,“碑王,我那暂问那个梦的事儿,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就是觉得,那暂应该算是咱俩第一次见面吧?虽然我肯定记不得,总之…一直以来承蒙你的照拂,多谢!”
比起我之前装腔作势,沈云章才真是配的上睥睨二字,他就这样瞅了我一眼,扔下了两个字——“矫情”。随后便挥动披风,消失在了空中。
“各位仙家,咱回家喽!”
声势浩大的人马拔营归去,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我恍然间好像看到一个浑身雪白的影子,在我们动身的那一刻,匆匆离去,消失在月下。
直觉告诉我,他绝不是那个诡异的老道长,根据感觉来看,他似乎是胡家的老仙儿。
听到借兵马咒而来的小胡仙和小黄仙,是跟我一起撤走的,路上的时候,她俩跟我说,她俩在一个叫王家屯的村子里,找到了一户心善的人家,已经按照我的吩咐,不显山不露水的住了下来,成了这家的保家仙。
可当我问道她俩是怎么判断这户人家心地善良的时候,她俩又答不上来,想了半天她俩才一人一句的说这家人长辈慈爱,家主孝顺,孩子懂礼貌,而且这家人跟邻里相亲的关系特别好,也从不在人背后说坏话啥的。
如此这般的细枝末节,她俩说了得有二三十件,我本想告诉她俩小善和大善的区别。可话到嘴边了,又想起来那句“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么一想,狭隘的其实是我,人克己守礼,不与人为难,或许便是大善。
快要到柳台地界的时候,她俩便与我告别,准备回去那户人家,尤其令我欣慰的是,她俩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及三年之约这回事。
已至凌晨,店里的灯依旧亮着,似是在为我照亮回家的路。
站到店铺的窗户前,我往里面一看,杨叔强打着精神坐在椅子上,吴婉琳…没有瞧见,兴许是还没醒,但一定没有大碍,要不然杨叔不会这么平静从容。
可是…这两个杨文华是啥情况?世界上还有比这更恐怖的事儿吗?
当然有,那就是两个杨文华同时发现了我的存在,一左一右把我夹在了中间,用那个比五仁月饼还粘腻的死动静儿叫嚷着:“王哥~”
尽管是由内而外的嫌弃着,我却还是说了一句,“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