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屋摆了床和柜子,空地方就没多大了。四个人着实有点挤,好在李子涵有眼力见,主动退到了门口。
我这俩老师从坐在那开始,就带着审视的目光盘看着我家的堂口。
看了差不多半分钟,物理老师摘下眼镜放在面前,斗鸡眼似的瞧着镜片,“眼镜也没脏啊,咋看不皴亮呢?”
语文老师揉揉眼睛,“我也是,看别的都清楚,就看墙上那大红纸模糊。”
“非礼勿视,那是我堂上的仙家不大想让你们看清楚。”我笑着对他俩说:“老师,按照我们这行的规矩,看事儿之前得先给压堂钱。”
“哦哦,应该的,压堂钱多少钱啊?”物理老师从兜里掏出钱包。
我回道:“多少全凭心意,您想好把钱放到柜子上就行。”
“唉,你也不容易。”他说着,从里面抽出一张红票子,随手轻轻撇在了柜子上,就像扔掉一张废纸一样。
看着他的言行表现,我这心里的火都窜到喉咙了。有时候给熟人办事,是最闹心的。
在香炉里插上香火,阵阵青烟扶摇直上,一点弯儿都没打。
“各位仙家,今有一花容失落魂魄,昏迷不醒,其父方立春,其母李红燕来到咱家堂口,请各位仙家帮忙看看,小花容的魂魄是已经到了地府、入了阴籍,还是尚在人间?”
我对着堂单微鞠一躬:“想要四海扬名,就得心能装象、肚里撑船,请各位仙家动一动。”
这后半句话,是我在劝各位老仙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李红燕是教语文的,不会听不懂我的言外之意。
令我没想到的是,最先回应我的不是堂上的仙家,而是沈向林。
他从文王鼓中先生在屋里,对我说:“小先生,你想问的事须得去地府看生死簿、查阴籍才能知晓。仙家虽然可入地府,但终究行动有所限制,不如让我去吧。”
他说的没错,仙家和清风碑王虽然也能去地府行走,但方式多为通过打点关系,获取自己想要知道的事。容易吃闭门羹不说,倘若关系没打点明白,一不小心就会落得个‘擅闯地府’的罪名,到时候事儿就大扯了。
沈向林则不然,他是正规的地府将士,在地府的关系肯定非同一般,由他出面自然会更顺利。
就在我想要答应的时候,堂单里传来一声女人的怒骂:“混蛋小子!别想一出儿是一出儿!”
我俩齐齐地看向堂单,一个穿着对襟盘扣、大花红袄的老太太从堂单上走了下来。
先前进入营盘的时候,仙家基本上我都见过了,印象里并没有这一位。思来想去,也只能是素未谋面的高太奶了!
“玄孙见过高太奶。”话虽然是在心里说的,但头还是得磕的,毕竟第一次见面,她还是高祖辈的祖宗。
于是在两位老师不解的目光中,我对着堂单的方向磕了个响头。
“行了,起来吧!”高太奶李秀英伸手扶了我一把,“我看到咱家营盘的香火直冲冲的,还以为有啥大事呢,结果刚到就听到了你的话。”
“你说说,这孩子没人带是不中啊!先前两次你让几位大人押着亡魂去地府已经够高调的了,如今还想让他们去帮你查阴籍啥的,你是生怕地府注意不到你是吧?”
我顿时一愣,沈云章把他们留下的时候,也没说不能干这些事儿啊……
“调动阴司人员办事,就算是正经八百儿的道士都得拿着手续去请,你可倒好,支使人不当刀儿啊②!”
“高太奶,我…”
“行了行了,这事儿教给我去办吧,也就慢一点,你让他们多等会儿。”
也不等我决断,她老人家已经化作一溜烟走了,“向林大哥,麻烦你了,那你就先回去吧。”
“不麻烦,小先生不让我等跟你客气,你怎么还跟我等客气上了?”
相视一笑,沈向林也走了。我点上一支烟坐在床头,“堂上的仙家已经去查了,得一会儿才能有消息,您俩等一等。”
说完我就眼睛一闭开始打坐,我是真不想和他俩唠些有的没的,才用这种办法躲清静。别问我烟不是还抽着烟呢吗,那就闭着眼睛抽呗,抽到烫手指头再扔到地上。
耳边尽是蚊蝇般的窃窃私语,内容我就不赘述了,来气。
“这都半个小时了,要不拉倒吧。”说话的是方立春。
我听到了他们起身的声音,面上强壮镇定,其实心里很慌。“高太奶啊,您可快着点吧,这要是在校友圈传开,我以后可咋混呐!”
“嗯,那咱俩走吧。”李红燕应和说道:“王铭宇,你在老师心里一直是不错的孩子,趁着年轻再学点啥,不能指着这个过日子啊。”
李子涵似乎是拦住了他俩,我听到他们在那叽咯了句。
“媳妇!媳妇!你咋了?”
听到方立春的惊呼,我睁开眼一看,李红燕身子后仰,浑身打哆嗦,眼睛翻得都快看不到黑眼球了,这是被啥附身了呀!
我刚翻身下地,李红燕站住了,推开方立春直接坐到了我的床上。
“一来一回再赶回来,可他娘的累死我了,快给你高太奶来颗大马哈解解乏。”
我从兜里拿出烟,递烟点火一气呵成,“高太奶,大马哈咱没有,回头就给您备上,您先来颗草卷将就将就,”
方立春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陌生的‘媳妇’,熟练地吞云吐雾,问道:“你咋还抽上烟了?看看你自己的样子哪还像个老师?赶紧跟我回家。”
我拉住他的手,“方老师,她现在不是李老师,是我堂口上的仙家在借她的身体跟您说话。”
他愤怒地看着我,“你这话啥意思?”转头他扒拉开我的手想去拽李红燕,却不曾想被高太奶上身的她一胳膊抡到了一边。
方立春的眼神变得惊恐,李红燕有多大劲儿他最清楚,不可能把他一抡一个踉跄。
反观李子涵,躲在门框后边露出个脑袋,表情既兴奋又害怕。
高太奶三口抽完一支烟,嘴上嫌弃着说:“这玩意不赶大马哈有劲儿,都比不上我活着那前儿抽的大前门、哈德门。”
另一边,她又伸出了两根手指。
我识相地再给她点上了一根,高太奶抽了两口就把烟放在一边儿,开始说正事儿。
“你让我查的我给你查了,小花容名叫方敏,年芳二一,乙亥年丙戌月生人,对上没?”
终于在方立春的脸上看到了惊讶,可是他半天都没有说话。
我对着他说道:“方老师,我家高太奶说的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