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静谧,冷风吹拂。
离纺织厂不远的一条林荫大道上,昏暗的路灯散发着橘黄色光芒,努力为寒风中人们传送着光明。
这条大道宁静清幽,硕大的树冠遮天蔽日,是情侣们漫步的最佳去处。
周洁和谢云飞相互偎依着走来,空气中都弥漫着甜蜜的味道。
她拒绝了谢云飞看电影的提议,觉得太浪费钱了。毕竟打工挣钱不容易,感情深厚与否,不需要用金钱来衡量。
对不喜欢喧闹的周洁来说,这条大道就很合她心意。
“我唱歌给你听吧。”他在她耳边低语。
周洁眼睛一亮,原来他也喜欢唱歌,“好,愿洗耳恭听。”
谢云飞拥着她在路边坐下,看着她的眼睛说:“一首粤语歌,只想一生跟你走,送给我喜欢的人。”
周洁满面娇羞地望着他,双眼亮晶晶的,宛若天上的星辰。
谢云飞清清嗓子,“共你有过最美的邂逅……”
他的声音低沉,粤语唱得很不错。
周洁宿舍的磁带里有这首歌,没想到听他亲口唱出来别有一番韵味。她侧头靠在他肩上,陶醉在他深情的歌声中。
一曲完毕,谢云飞捏了捏她的脸颊,低声问道:“好听吗?”
“好听。”
“那怎么没有表示?”
“唱得真好!”她立即“啪啪”鼓了几下掌。
“这么敷衍了事?”
“那要怎样嘛?”她撅起了嘴。
他指了指自己的唇,“这里需要奖励一下。”
“不要!”她害羞地正要坐直身体,却被他箍在怀里,急风骤雨般的吻扑面而来……
良久,两人因为气竭而结束这个长吻,紧紧相拥着,倾听彼此心跳。
待到气息渐渐平稳,谢云飞将下巴抵在她的头上,闻着她淡淡的发香,“过年打算回家吗?”
“回呀,我都两年没回家了。你呢?”周洁忽闪了几下眼睛。
“这里有你,我怎么舍得分开?哪像你那么没良心。”
“回家而已,怎么就没良心了?”
“你要回去了,让我怎么办?”
“你自己不回家,怪我干嘛?”她故意装糊涂。
他捏了一下她小巧的鼻子,无奈地说:“不回去好吧,放假我带你去深圳玩。”
“我考虑考虑。”
“看来刚才亲得不够用力,还没打动你的芳心!”
谢云飞迅速低头吻住她柔软的唇瓣,先是一番温存,突然略微用力咬下,惹得她吃痛地捶打他。
他放开她的唇,狡黠地笑着问道:“还要考虑吗?”
她将头埋在他胸口,抚着微疼的红唇,幽怨地说:“你是属狗的吗?还咬人!”
他拥紧她,“我是属狼的,想吃了你!谁叫你想离开我?”
“用词错误,是回家。”
“那还回吗?”他对她的红唇虎视眈眈,随时准备来个饿虎扑食。
周洁见势不妙,马上投降道:“我不回就是了。”
“这才乖嘛,那这次我就温柔一点。”
他修长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吻着她粉嫩的脸颊、雪白的脖颈。他的吻绵密又细碎,仿佛在呵护一件珍宝。
周洁暗自腹诽,他这是吻上瘾了吗?却身不由己地环住他的脖子,感觉全身酥麻,犹如飘上了云端。
周洁在公共卫生间洗完衣服,拿了衣架在走廊上晾晒。
最近天气冷,她不想出去约会,反正他们天天见面,不存在有相思之苦。
这时她看见胡巧巧“蹬蹬蹬”从楼梯上来,眉眼舒展,嘴角上扬。
只见她全身上下一身黑。黑色高腰皮衣,里面是紧身衣,领口开得很大,露出胸口雪白的肌肤。黑色紧身弹力裤,包裹着挺翘的臀部。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时尚前卫了?还穿这么少,不怕冷吗?
“巧巧,穿这么漂亮呀,去哪里了?”
“出去逛了逛。”胡巧巧笑着走到近前,她心情很不错。
周洁发现她抹了口红,同时闻到一股淡淡的酒味,吃惊地问:“你喝酒了?”
胡巧巧对着手掌哈了口气,闻了闻,笑道:“喝了一点点。”
“你一个人喝酒?还是……你究竟去哪里了?”
“去迪厅里玩了,进去不用钱呢,有空我带你去。”
周洁听说过,迪厅舞厅为了人气旺盛,对女性都是免费入场。
但那是什么地方呀?鱼龙混杂,正经的女孩一般不会去那种地方,她难道不担心安全吗?
“你一个人去的?”
“不是,还有人一起。”她略显羞涩,似乎不想多说,“我回宿舍了。”
难道胡巧巧交男朋友了?如果是的话倒是不用担心她,至少男朋友会保护她。
她心下稍安,为胡巧巧感到开心。
她们这些漂泊无依的打工妹,有人关心,有人呵护,才会感觉自己不是干活的机器,是一个鲜活的人。
明天就一号了,准备转入上夜班。
上班分配工作时,谢云飞将下月的饭卡分发给大家。
周洁接过饭卡,瞟了一眼,谢云飞把她的名字写得非常漂亮,刚劲有力。
饭卡的手感似乎有些不同,再仔细看,发现饭卡用透明胶缠了一层,这样既防水又防断裂。
真是个好办法,毕竟这小纸片要用一个月,以前用到最后几天已经毛糙变形,这下完全不用担心了。
她瞟了一眼谢云飞,暗自夸他细心。他正发着卡片,没空注意她赞赏的眼神。
忽然发现他手里的饭卡有反光,这说明还有缠了胶的。
她暗自诧异,不露声色地观察她们手里的饭卡。本以为就自己有这特殊待遇,却发现至少还有三个女孩和她一样。
欣喜的心情瞬间消失,被不快取而代之,她并非是与众不同。
这件事情虽是不大,却像一根刺扎在了周洁心里。她想问他原因,又担心他认为她太过小心眼,小题大做,也就作罢了。
虽说是上夜班,周洁并不敢放松,她不想再给谢云飞添麻烦。再说身为他的女朋友,更得工作认真,以免别人说他徇私,让他难做人。
谢云飞倒是如鱼得水,这下可以毫无顾忌地骚扰周洁了。
他上半夜精力充沛,说些甜言蜜语逗她开心。下半夜困了,就躲在纸箱睡觉,有时干脆不见人,不知躲哪里摸鱼去了。
周洁没想要去过问他的行踪。她觉得,不能因为两人的恋爱关系就去羁绊住他,应该尊重他,给他充分的自由。
周洁给父母写了信,告诉他们今年不回家,还交了新的男朋友,他对她很好,让他们放心。
之前她告诉过父母,她和赵光明分手的原因。他们回信说支持她的决定,既然他改不掉赌博的习性,早点断绝来往是最好的选择。
这次周洁很快就收到父母回信,信上说为她有男朋友感到欣慰,叮嘱她一定要自重自爱,万事小心谨慎,三思而后行。
他们最后说,虽然很想她回家,但是路途遥远,不放心她一人回去,在厂里过年倒是让他们很安心。
周洁看后热泪盈眶,她为了自己开心快活,让父母在远方孤独牵挂,实在是大不孝啊。
她 希望有一天,把他们接出来,租房子让他们住着,挣钱把他们养着。哪怕吃糠咽菜,一家人在一起不分开,那就是幸福!
她相信,肯定会有那么一天。
很快过年放假了,厂里共放十天假,初八开工。
假期里,食堂也不上班,得自己想办法解决吃饭问题。周洁准备买些方便面、麦片这些对付过去算了。
谢云飞却告诉她,他有个同乡在镇上租了一间房子住,他和另两个同乡已经和他联系好,春节期间过去搭伙,一切费用平摊,这样既省钱吃得又舒服。
周洁没想到还可以这样操作,那她就不用天天吃那甜得腻人的麦片了。她毫不吝啬地表扬他聪明能干,在他厚颜无耻地要求下,主动送上了红唇。
正式放假了,谢云飞带着周洁去了那间出租屋。
这出租屋是称呼为五哥的两夫妻租的,他们在另一间厂上班。厂里支持员工自己租房,每月有一百块住房补贴,对于打工夫妻来说,还是很不错的。
出租屋非常简易。就用红砖砌成,顶上盖几张石棉瓦,装一扇门,买把锁,也不用粉刷,房东就用来挣钱了。
屋子里左边摆一张小床,床边有一张小方桌,右边就是他们才买的锅碗瓢盆煤气灶等。因为五哥夫妻平时都在厂里吃饭,没想过要自己做饭。
五哥的老婆刘姐见到他们到来,热情地拉着周洁到床边坐下,招呼她吃桌上的瓜果。
两人在一旁磕着瓜子,谢云飞和五哥还有两个同乡一起,四个男人手上忙忙碌碌,嘴里也在互相嫌弃。
你说我煮饭水加多了,我说你切的肉太厚了,那个又说洗菜的没洗干净。到后来发展到互相揭短,谈论小时候的糗事,逗得两个女性笑个不停。
他们平时很少聚在一起,趁着放假的机会,放松心情,重温儿时的回忆,仿佛回到孩提时代。
谢云飞站在灶台边,挥舞着锅铲,锅里的回锅肉滋滋冒着香气。
周洁没想到他还会炒菜,顿时满眼星星。
谢云飞瞟了她一眼,见到她痴迷的目光,锅铲挥动得更加有节奏了。
吃饭时,几个男人喝酒吹牛,话题不断。周洁细细品味菜的味道,正宗的家乡味,好久没吃到了,不禁多吃了一碗饭。
下午几个男人打牌,周洁和刘姐两人在一旁观战。周洁看了一会儿,睡意来袭,谢云飞让她去旁边床上躺一会儿。
她和衣躺下不久,只听谢云飞招呼几个人说:“都小声点,别把我的人吵醒了。”
周洁偷偷弯起了嘴角。
大年初一,周洁和谢云飞在镇上逛。街道上人来人往,都心情愉悦,挥洒着真挚的笑容。
各种小商小贩络绎不绝,卖力吆喝,给小镇增添了许多活力,让人能感觉到浓浓的年味。
路边一个卖手工艺制品的,用薄薄的竹片编织成各种小动物,栩栩如生,再把它们固定在长长的竹片上,可以像灯笼一样提在手中。
老板现编现卖,引来许多人围观追捧,赞叹着他精湛的手艺。
周洁拉着谢云飞挤进人群,仔细观赏他的编织过程。她觉得那只蜻蜓编得非常漂亮,盯着它不转眼。
“喜欢吗?”谢云飞问她。
“嗯。”周洁点点头。
谢云飞马上掏出十块钱,对老板说道:“老板,给我编一只蜻蜓,像这个一样的。”
“好叻,没问题。”老板收了钱,快速编好手里的一只螳螂,递给一对情侣,又抽出竹片编蜻蜓。
周洁感觉自己像个要糖吃的小孩子,这种被宠爱的感觉真的很好。
很快,周洁提着蜻蜓出了人群,高高举起左看右瞧,娇声道:“这是我们的定情之物。”
“你说是就是,我没意见。”谢云飞宠溺地笑着。
两人正说笑着,突然迎面一个女声响起:“小洁,这么巧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