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夜里,凉风微微拂过,明亮的星子在天空微微闪烁,一轮上玄月自云层中微微露出明亮的脸盘,呈现出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
连慕白走到后院一处木头廊架,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借着昏暗的路灯他看向跟在自己身后的女人,上下分体的珊瑚绒睡衣,外套应该是下楼的时候匆忙披上的,乌黑的长发随意披散着,衬得未施粉黛的小脸更加肌肤如玉。
安意欣见连慕白站在原地久没有动作,抬起头来才发现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眼睛像是黑色的漩涡,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渴望,她感受到了一种危险的气息。
安意欣努力控制自己想要离开的脚步,装出一副毫无知情的样子,“连少,您想聊什么?我听着。”
连慕白清楚自己的情绪正在不受控的外露,但也许是今晚真的喝了不少酒,或是因为面前的人给了自己多年从未有过的踏实感,他不想再控制自己,想在她面前剖开血淋淋的自己。
“封姨是不是跟你说过一些我的事情?”他突然开口。
“啊?……嗯,稍微说了一点儿。”
“那她有没有告诉你,我是怎么出生的?”
安意欣闻言一愣,她只知道他和连风梧父子关系不睦,难道这背后有什么隐情?
没有听到女人的回答,连慕白也不在意,自顾自的说了起来,“我出生在一个燥热的夏天,据说我母亲是羊水破解才去的医院,医生说胎儿不大,具备顺产的条件,建议顺产。可她生了一天一夜也没把我生出来,最后只好转剖腹产,结果我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了,可她却大出血,没有抢救过了,就这样离开了人世。”
连慕白说这个的时候冷漠的好像是一个旁观者,可安意欣还是听出了隐藏其中的浓稠的悲伤,一个被母亲养在子宫里十个月的胎儿,刚离开那个它熟悉的温暖环境,一定也是恐惧不安的,所以它才要哭。
“从小到大,我只在照片里看到过她,有些是她和连风梧拍的,很甜蜜,还有一些是她挺着大肚子拍的……这也是我和她唯一的合照了。”说着低头轻轻笑了一声,往旁边走了两步,抬腿跨进了连廊旁边的草地上,又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屈身坐在了地上,上半身后仰,同时伸出两条胳膊垫在头下,躺在了草坪上。
他转头看向还站在廊下的安意欣,示意女生过来自己身边。
我是看在他太可怜的份上!这样想着,安意欣走到了连慕白身旁,也躺了下来。
连慕白又停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小时候我去上幼儿园,听别的小朋友张口闭口都是自己的妈妈又给自己做了什么好吃的,自己的妈妈又给自己买了什么好看的衣服。那时候我就在想妈妈真的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了,因为除了封姨没人会给我做好吃的,可她不会给我买衣服,也不会在晚上亲密的抱着我睡觉。那时候我就想着我晚上回家一定要坚持不睡觉,要坚持等到那个人回来,然后问他……我为什么没有妈妈。”
“晚上十一点多,我终于等到喝了些酒的他回到家这个家,然后我问了他这个问题……他当时正要上楼的脚步停了下来,一动不动的在原地站了很长时间……然后转身狠狠的看了我一眼……那个眼神我现在午夜梦回依然会经常见到,有痛苦,有痛恨,唯独没有爱……那时我才意识到虽然他是我最亲近的人,可他不爱我……再然后就是他走到门口玄关,拿起自己穿的灰色外套,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自那以后,他很少再回别墅,有时几个月都不回来一次。虽然他每次给封姨说的都是工作有多忙,可我知道,他只是……不想看见我。”
“你知道吗,我小时候甚至没有过过生日。我不知道什么是生日,看到其他小朋友戴着金黄色的王冠帽子,两手交握在一起,闭上眼睛许愿,然后就可以吃到很美味的奶油蛋糕。于是放学回家我就迫不及待的跑到了外公的书房,大喊着外公我也要过生日,我也要吃生日蛋糕。可外公只是弯腰伏在了案头上,声音隔了很长时间才传出来,他说,好孩子,咱们不过生日。”
“给了我生命的那个人,也亲手带走了我的童年和我的快乐。”他轻轻笑了一声,“我都不知道是该感激她,还是……埋怨她了。”
安意欣的心被揪的生疼,她在想如果是自己,面对这样的一种情况,是否能像眼前的男人一样,虽然表面冷漠,但内心深处却依然温暖善良。她想到从男人手里递出去的那颗糖,想到对双胞胎的耐心,突然很想抱抱他。而她也是这样做的。
安意欣突然侧过身来伸出双手抱住了身旁的男人。
连慕白突然被女人袭击,呼吸停滞,身体僵硬的一动也不敢动,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呼出一口气,感受着怀里身躯的柔软和温热,以及充盈在鼻尖的牵牛花的味道。他忽然就很想让时间停止在这一刻,那些孤独的回忆,那些复杂的情感都在那轻柔的一呼一吸间离自己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漫山遍野盛开的牵牛花。
就在这一刻,连慕白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感情,那不是由羡慕而产生的依赖,而是从心底油然而生的喜悦,就像夕阳西下,山坡上悄然绽开的牵牛花苞,花开无声,却成就美好。
而这时将头埋在连慕白胸前的安意欣却没有那么淡定,虽然她不后悔抱了这样的连慕白,可是激情退去,总会有点儿后遗症。她开始小心的尝试慢慢把自己从男人怀里退出来,双手撑在两侧,拿出平时练平板支撑的力度,缓慢发力,一点一点抬起自己的上半身。
正当她窃喜于自己成功的把自己的上半个身体抬离身下的躯体时,男人的手臂突然自身后袭来,轻轻的一按,她又重重的跌了下去,额头仿佛碰到了什么湿热的东西,安意欣惊恐的弹了起来,眼睛瞪的浑圆。她不敢想象自己碰到的到底是什么神秘物件,只觉得此间已经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太尴尬了……于是飞速站起身就跑。
“连少,我要回去睡觉了,你也早点睡!”慌乱的女声自空气中传来。连慕白发出了愉悦的大笑声,而女人只好越跑越快。
连慕白又在原地躺了一会儿,没办法,他也没想到只是额头的意外碰触,会激起自己强烈的生理反应,压也压不下来,被酒精麻痹过的大脑神经降低了自控能力,他慢慢的把手向下伸去,伸到一半又强制停了下来,还是回去冲个冷水澡吧。
对比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安意欣,今晚的连慕白很快就进入了梦乡,连绵不断的牵牛花海还有奔跑在花海中的少女,那么美,那么暖,可当少女转过身来,却是一张与安意欣完全不一样的脸,只有一双一模一样的眼睛温柔的注视着他……连慕白从床上惊坐起来,疑惑自己怎么会做这样一个梦,梦里的少女是谁?为什么感觉那么熟悉?
他走进卫生间洗了把脸,看着镜中的自己,难道自己就是传说中的渣男?
……
时间很快来到了周一,该是连慕白入职的时候了。吃早饭的时候连阳和连星特意分别拿了自己最爱吃的那种口味的水果糖,说是给哥哥的上班鼓励,希望他能好好工作。连慕白有点儿哭笑不得,接过了两个孩子递过来的糖。他装作不经意的抬眼看向了对面坐着的安意欣。而安意欣只做不知,只是脸颊还是悄悄的爬满了红晕。
自从上次连慕白喝醉酒俩人在后院交谈过之后,两人之间一直有一种让人无法插足的暧昧。安意欣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种状况,明明想好了要彻底放弃的,可身体还是不由自主的想靠近他。
而连慕白就有些流氓了,他总是会瞅机会,有意无意的撩拨安意欣。今天吃早饭时也是这样,放在餐桌下的腿有意无意的碰触着她,而面上却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让安意欣十分无语。
八点左右,连慕白从别墅出发去了连氏集团。走进大门,前台的两个女生抬头相互确认了一番,然后其中一个女生走了出来,“连经理,这边请,您的指纹信息还未录入集团电梯系统,稍后会有人上您办公室办理。”
很显然,她们已经接到了指示,甚至有可能收到了照片,才能这么精准的认出连慕白来。
前台帮连慕白打开电梯,并为他选择了17楼的按钮。
电梯门打开,一个一身西装笔挺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站在门口,见连慕白刚走出电梯便迎了上来。“连经理您好,我是您的助理李勋,以后您在集团的琐事,将由我负责为您打理。”
“你好,连慕白。”简短的自我介绍,连慕白伸出右手,与李勋握了一下。
“那连经理,我先带您熟悉一下工作环境。”李勋说着伸手引导连慕白向前走去,边走边介绍,“这是咱们疫苗研发的行政工作人员办公地点”他指着走廊左侧一大片办公场地说道,里面设置了大概二十多个工位,女同志偏多。大家虽然表面上一本正经的对着电脑一副努力工作的样子,可实际上早就在他们自己的小群里炸开了锅。
“哇,这人谁啊?好帅啊!”
“是啊是啊,同同样样是西装,穿在他身上我感觉就是制服诱惑!”
“啊,啊,啊,好像犯罪啊!就是不知道他是哪个组的,以后在哪儿能再见到他。”
“我感觉以前看见的男人穿西装就是个卖房的,可看见他我才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霸道总裁风吗?好帅啊”
“……”
“你们这些女人,花痴男人的时候能不能不要牵连无辜?”
“就是就是,说归说为啥要拉踩我们!”
群里讨论的正激烈,只见他们的代理经理李勋带着他们的讨论对象走了进来。“大家都停一下手里的工作”见大家都自觉的抬起头来才继续说道,“这位就是我们HPV新型疫苗研发组新任职的项目经理,连慕白连经理,以后将由他带领我们整个研发组拿下这个项目,大家欢迎!”
说完,在座的所有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空气安静了几秒钟,然后才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而这些掌声又像是一个信号,更多的掌声加入进来,热烈非常。
这时连慕白向前走了一步,开口道,“大家好,我是连慕白,以后我们都将是战友,项目干的好,薪资待遇都不是问题!”连慕白显然是很知道什么才是大家最关注的问题,也知道怎样才能最大限度的提高大家工作的积极性。果然他的话音刚落,人群中传来的掌声更加激烈了。
接着李勋带着连慕白来到了走廊右侧一间占地面积很大的办公室,进来就卖关子,“看看这间办公室喜不喜欢?”这间办公室装修风格与连慕白自己的大平层很像,都有一面宽大的落地玻璃幕墙,不仅采光效果好,视野也非常开阔,能够看到连氏集团大楼外的花圃公园,还能看到挂在空中的太阳,在深秋时节,隔着窗口放射出温暖的光芒。
“嗯,还不错。”连慕白给了肯定。
“这以后就是连经理您的办公室了。您看您是在这里休息一下了解了解情况,还是上疫苗研发基地看看呢?”
连氏集团的疫苗研发基地并不在市区,离连氏大楼距离较远,开车大概需要三十分钟左右的时间。
说白了,疫苗研发基地才是这个项目的核心,连慕白选择了直接去基地,这让李勋有些刮目相看,这位空降的项目经理还真是一点也不怵啊,要知道基地的那些人从来都是强者为王的,不管你是什么职位,但凡在专业领域没有见地的,他们都不屑一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