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的酒吧里,杂乱的空气中弥漫着烟酒的味道,音乐声开到最大,几乎要震聋人的耳朵,一群衣着暴露的男男女女在舞池中肆意的摇摆着自己的身体,好似群魔乱舞。
角落的卡座里,连慕白正大大咧咧的坐在单人沙发上,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容貌迤逦,脸上布满漫不经心的神色,身上穿着的白衬衣扣子开到了第三颗,露出修长的脖颈和分明的锁骨,两条逆天的大长腿随意交叠着放在面前的长桌上。手里端着一杯情人的眼泪,慢慢送至唇边,沾染了些许酒水的薄唇显现出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旁边的围坐着的人正在极力向他述说这间酒吧的过人之处。
“连少,您今儿可是来着了!这间酒吧刚开业,请的驻唱小妞长的贼带劲儿!一会儿就上场了,唱完把她叫过来让您给掌掌眼!”
正说着,一名穿着超短裙的女生突然拿着手机走过来,“这位先生,有机会认识一下吗?”脸上是对连慕白毫不掩饰的兴趣。
在同伴的起哄声中,连慕白眼睛抬也不抬,淡声说了句“没兴趣”。
女生脸上有些挂不住,咬了咬唇,扭头走了。
起哄声越发鼎沸起来,“要说魅力,还得是我们连少啊,这才坐这儿多长时间,过来搭讪的得有十来个了吧?!”
“有!算上刚那个刚好十一个!我都帮连少数着呢!”
周围的起哄声中,郝朋轩一脸暧昧的坐到连慕白身旁的沙发扶手上,“你说你每次都这样,叫你出来玩儿一叫一个准,到地方了就没一个女的能入您老的法眼?”说完上下打量了连慕白一眼,“你不会是……喜欢男生吧?!”说完自己先打了个寒战抱住自己,像是怕连慕白兽性大发突然扑上来一样。
连慕白终于有了些反应,微微侧头看向郝朋轩,“我就是喜欢男人,也不会喜欢你这样的!”
郝朋轩暴起,“真的假的?你小子不会真喜欢男人吧?!”说完又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你等会儿,什么叫我这样的?我这样的怎么了?本少爷也是一表人才,迷倒万千少女的好吧!”说着哇哇大叫起来。
连慕白轻声说了句“有病”就不再理睬身边的人了。
这时连慕白随意搁在桌上的手机亮了起来,来电显示的是“负心汉”,正在滋哇乱叫的郝朋轩瞬间寒毛直竖,不再吱声。
连慕白看着跳动的三个字一动不动,直到电话自动挂断。
郝朋轩僵直着身体,结结巴巴的问到:“我K,连……连大少爷,这谁啊?”
连慕白没有回答,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手里的酒。没过一会儿,电话又一次打了进来,还是同一个人。
连慕白皱了皱眉,不耐的放下酒杯,拿起电话起身去门外接了起来。
“怎么不接电话?你在哪儿呢?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电话那头传来连慕白父亲连风梧的声音。
“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我就挂了。”连慕白说完就要挂电话。
“别挂,等会儿,你这个臭小子!”连风梧气的不轻,但也拿他没办法,“我给连阳和连星请了个家庭教师,这会儿她们三个人在家我不放心,我在外地出差回不去,你回家看看情况。”说完连风梧赶紧挂了电话。他知道连慕白那小子嘴硬心软,一定会去看的。
连慕白看着被挂掉的电话,一脸吃瘪的表情,狠狠地踢了一下门廊的踢脚线,转身回到卡座,拿起外套就要离开。
正头碰头密谋些什么的郝朋轩和田家祥抬头看见连慕白的动作,音量瞬间拔高了八度不止,“不是吧,连少,还真有男人等着你呢?!”这一嗓子嚎的周围说话的人都是一滞,这可是大新闻啊!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连少居然也有被人管着随叫随到的一天?!还是个男人?!这个世界真是玄幻了!
连慕白一脸看白痴的眼光看着两位损友,嗤笑一声:“有病就去精神病院,别出来丢人现眼。”说完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酒吧。
身后的郝朋轩还在杀猪般的嚎叫着,“他居然说我是神经病,今天你们都别拦着,我一定要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田家祥欠扁的声音响起:“没人拦你,你去呀!”
郝朋轩哑了声音,算了,比钱比不过,比拳头更比不过……忍了,谁让自己和连慕白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呢……
合上酒吧的门,喧嚣被隔离在了另外一个世界。喝了酒不能开车的连慕白叫了代驾,坐进了后车座。望着车窗外灯火辉煌的城市,他感觉到内心深处熟悉的空空的感觉,这些年他一直觉得自己好像一直在寻找什么遗忘的东西,但他却并不知道那是什么。
回到别墅已经九点多了,平时这个时间连阳和连星两个小鬼已经上床准备休息了,可是今天别墅里依然灯火通明,小孩子兴奋的呼喊声隐隐传来,看来他们对这次的家庭教师很满意。
连慕白进门在玄关处换鞋,看到鞋架上摆着一双平底的白色鱼嘴鞋,看来是位女老师。
听力分外敏锐的连星已经摸索着到了玄幻附近,“是哥哥回来了吗?”
连慕白脸上浮上了一丝温柔,上前一步摸了摸小女孩儿的头顶,“是的呀,是哥哥回来了!小星星今天怎么还不睡觉啊?”
离的近了,小女孩儿闻见连慕白身上浓重的烟酒味,嫌弃的退后一步,“哥哥,你又出去喝酒,好臭啊!”说完又扬起兴奋的小脸,“哥哥,哥哥,今天小安老师来了!我好喜欢她呀,我要她一直当我们的老师!”
“啪!”
“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收拾干净。小星星你站着不要动,地上都是玻璃碴,小心伤到你。”清脆的女声伴随着玻璃杯落地碎裂的声音响起。
连慕白看到了蹲在地上用微微颤抖的手捡玻璃渣的女生,留着一头黑色的半长发,发梢在肩膀靠下蝴蝶骨的位置,发丝间偶尔漏出来的皮肤白的发光,穿着姜黄色的长袖T恤和一条浅蓝色牛仔裤,人很瘦,腰肢也很细。循着玻璃碴的位置来回移动时,连慕白终于看清楚女生的脸,不是特别惊艳,但让人感觉很舒服,颜色偏淡的眉毛下低垂的眼睛显得睫毛很长,不是十分挺翘的鼻子,樱桃一般小巧的嘴巴被洁白的贝齿轻轻咬着,很是让人怜惜。
听到声音的保姆这时跑了过来,拿起扫帚和女生一起清理起了地面。地上有一滩白色的液体,应该是牛奶。
两人一起没两分钟就把地面清理干净了,安意欣仔细检查了一下地面,确定没有玻璃碴后才走到连星身边,“对不起啊,小星星,是老师刚才没有拿稳杯子,老师先带你回卧室,然后再下来给你热杯牛奶好吗?”
“安老师你没事吧?没关系的,牛奶一会儿再喝也没关系,我哥哥回来了,老师我能再和哥哥玩一会儿再睡觉吗?”
安意欣控制不住的侧头偷看了连慕白一眼,被连慕白当场抓包。而连慕白也是在这时才看清楚了女生的眼睛,清澈透明,比一般人稍大一些的黑色瞳仁装在圆圆的眼眶里,像是连星的芭比娃娃,也像一只无辜望着主人的狗狗。
连慕白微微失神,这双眼睛让他情绪失控,心底涌现出滚烫的火热,让他的身体都跟着微微战栗。他皱起眉头,下意识的排斥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一定是自己空窗期太久了,随随便便一个女人的眼神都能让他这么大反应。
还没等安意欣说话,在二楼久等不见人上去的连阳又跑了出来,大声喊着:“安老师,你和星星怎么还不上来呀?我等着听你讲故事呢!”跑到楼梯边看见连慕白,非常惊喜,“哥哥,你回来了!我好想你呀!”
一直静静观察者安意欣的连慕白这才转移了视线,“阳阳,你和星星今天睡太晚了啊。”边说边抱起连星,上楼去了。
安意欣这才抬起头,看向那个男人的背影,还是那么的欣长挺拔,像一棵不屈不挠的白杨树,经常出现在自己的梦境之中。
安意欣走进厨房,从冰箱里又拿出一盒牛奶,剪开倒进玻璃杯里,放进微波炉里加热三分钟,拿出来和另外一杯已经热好的牛奶放在一起,端着上了楼。走到连星的房间门口,她深吸了一口气,敲敲门,然后走了进去,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流畅,“星星、阳阳,把牛奶喝了,喝完早点睡觉。”
俩个孩子听话的拿起杯子喝完了牛奶,但却并不想睡觉。“安老师,你和哥哥一起给我们讲故事吧,讲完故事我们就睡觉。”
安意欣有些窘迫,“那让你们哥哥给你们讲吧,老师有些累了,先去休息了,你们也早点睡呀。”
“那好吧,安老师晚安!”
“晚安星星,晚安阳阳!”说完转身离开。至始至终,安意欣都没敢抬头去看记忆里的那个人。而连慕白也只是玩味的看着她落荒而逃,没有说话。
洗漱完躺在床上,安意欣思绪很混乱,命运就像是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失眠了不知道几个小时候,她迷迷糊糊的进入了梦乡,漫山遍野的牵牛花和花丛中冷冽的少年,转瞬之间就变成了漫天的大火和盖着白布的尸体。
安意欣猛然睁开禁闭的双眼,额头上已满是汗水,急促的呼吸让她感觉有些口渴,使劲闭了闭眼睛,她决定去厨房找些水喝。
刚走出去,对面房间的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打开。连慕白穿着衬衣手里拎着外套走了出来,明显是要出门。
看见门外一身睡衣的安意欣,连慕白脚步微顿然后又慢悠悠的走了过来,走到安意欣身边时,停住脚步。一米八三的身高比着女孩儿高出了一头,他倾身将嘴巴靠近女孩儿的耳朵,用气音说道:“好好照顾两个孩子,收起你的那些小心思,更不要抱什么坏心思,不然后果不是你能承受的。”
说完不给安意欣任何反应时间,迈步下楼离开,隔了没一会儿,院子里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
安意欣一开始看见连慕白除了惊讶外,还有一种莫名的欣喜,以为他是认出了自己,心跳不自觉的有些加速。但当听到那道耳边带着热气的声音说了什么时,犹如一桶凉水兜头浇下,彻底浇灭了心底隐隐的期待和幻想。
魂不守舍的回到房间,过了半天,安意欣才发现自己忘了喝水,这会儿没感觉那么渴了,她也不打算再出去了。早知会在楼道里会碰见那个男人,自己就是渴死也不会出这个房门!
想到连慕白,心底还是有些微微的疼痛,十年了,自己也该放下了。安意欣躺到床上闭上眼睛,她告诉自己,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