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之栩又瘦了几分,脸上似乎没有一点多余的肉,双颊还带着些未褪尽的红。
视线落到下方,是他过分消瘦的腿,时念锦用手感受了一下,格外的绵软 ,就像是棉花的手感。
她的泪险些又流下来,霍之栩的上半身比例极好,甚至还练出来腹肌,相对比之下他的下半身便格外凄惨了。
时念锦拉了张凳子坐在旁边,轻轻握住了他的手,霍之栩的手到冬天便格外的凉,就跟他的腿似的,怎么也捂不暖。
霍之栩的眼皮颤动一下,一双细密而长的睫毛抖了抖,幽幽睁开眼睛,愣愣的盯着时念锦好一会幽幽开口:“念锦,我不想死得比你早。”
“阿栩,你说什么呢。”
时念锦听着他的话双手不自觉的收紧了几分。
“念念,我这样的身体状况,说不定就会出现什么别的并发症,况且你看天气稍微冷点。我就。”
霍之栩看着她,笑容苦涩。
“阿栩,你的身体一直很好啊,这也只是一个意外。”
“嗯,我好好锻炼,说不定比那些生活不规律的人,活得还久呢。”
霍之栩轻笑着拉住她的手,语气故作轻松。
“念念,你要不要上来和我一起躺躺。”
霍之栩看向她,多了些撒娇的意味。
“你打着点滴呢,就别折腾了,在观察观察,下午就可以走了。”
霍之栩病得不算太严重,时念锦便拒绝了。
霍之栩再度委委屈屈开口:“念念,你现在都不爱我了,都不愿意和我躺一张床上了。”
时念锦无奈摇头:“阿栩我没有,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
“我不管,你就是不喜欢和我一起睡。”
大概是生病,霍之栩语气软软的,带着些许小孩子脾气。
“我没有,我真的喜欢和你一起睡,我每天都想和你一起睡。”
时念锦看着霍之栩有些好笑,但自己的男人只能自己哄着。
病房的门开了,一个小护士走了进来,双颊发红,似乎被时念锦的话语给震惊到了。
时念锦的耳尖泛起淡淡的粉红,幽幽的瞪了一眼憋笑的霍之栩。
护士推门而出,霍之栩低低的笑出声来,时念锦轻轻打了下他的手心,佯装生气:“就是你,还笑。”
“嗯,我的错。”霍之栩拉过她的手,嘴角笑出一个好看的弧度,笑着点头。
时念锦瞪着她,眼神里透露着:你在敢提一句我就咬你。
这个话题就此在这里终结。
“念念,可惜今年不能陪你一起看雪了。”
时念锦的手机上屏幕上是一对情侣在雪地里的视频,男生在雪地中站着,稳稳接住一把扑来的女生。
“而且,我也不能像这样接住你。”
霍之栩的眼神逐渐黯淡,语气越来越失落。
他始终忘不了那个夜晚,她一人孤身在雪地里的画面。
“阿栩,跟你在一起之后我从来没有羡慕别人。”
时念锦关掉手机,温柔的对着霍之栩笑了笑,安抚了好一阵总算将人安抚好了。
下午,霍之栩的烧退了,总算是可以出院了。
医生检查完他的情况后,没有立即离开,看着霍之栩欲言又止。
“医生,还有什么事情吗?”
时念锦瞧着他一脸凝重的样子,心有些沉,极力克制住自己冷静的问出声。
医生迟疑了一下说道:“是这样的,最近临床有了一项新的神经修复手术,针对像您的这种情况,做了手术后可能会有所改善。”
“医生你的意思是,他很有可能会恢复原来健康的状态对吧。”
时念锦一听到医生的话,内心是止不住的激动,连带着声音也有些抖。
“手术的效果因人而异,但是唯一肯定的,肯定会比现在的情况好。”
霍之栩倒是完全没有任何的波动,冷静的开口:“这个手术成功的几率有多高。”
“这个手术的原理培养新的神经细胞,移植到受损的神经上,建立一个新的通路,简单来说就是放弃一个旧的通道 ,建立新管道。”
“只是这是一项新技术,到现在还没有临床应用到患者身上,后果怎么样是未知的。”
霍之栩点点头:“我知道了,考虑一下再给你答复吧。”
医生走后,时念锦握住了霍之栩的掌心,微凉还有丝丝冷汗,他看上去也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
“阿栩,你想去试一试吗?”
感受着她手心的温度,霍之栩摇了摇头,声音迷茫:“念念,我不知道…。”
他双手轻颤,眼神里期待又恐惧:“我真的很害怕。”
时念锦心疼的将他抱住:“阿栩,没关系的,你要是不想我们就不做,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也喜欢。”
霍之栩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慎重再三,容不得有半点闪失,但这个手术来说确是一个十分大的诱惑。
两人立即打电话咨询了正在度假的季泽,得知是有这么一项技术,国外有家医院在临床之中却失败了。
挂断电话,霍之栩的神色凝重,默默握紧了时念锦的手心。
沉默半晌,霍之栩似下定某种决心般,语气坚定:“念念,我想试一试。”
时念锦看着他,笑得温柔:“阿栩,你的任何决定我都支持。”
霍之栩闻言抱住了她,眼眶泛起丝丝泪花:“念念,谢谢你。”
时念锦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阿栩,当时一定很难过吧。”
霍之栩点了点头,思绪又飘回了当初。
他从小便是同龄人之中最优秀的一个,出事的时候他也才二十几岁,怎么会不难过呢。
术后开始有意识那几天,他看着医生一次一次摆弄他的腿,但是他一点感觉都没有,明明他的腿还在,但就是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了。
最开始,他刚积极的配合医生,深信只要这只是暂时的,只要好好复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但,越往后面就越失望,他的腿非但没有恢复,相反开始有一些轻微的萎缩,他终于意识到,他再也无法恢复到从前了。
他屈辱的看着护工替他穿上纸尿裤,眼里滑过一行泪。
更糟糕的是,他原来的护工有事,这个护工是新来的,一紧张将纸尿裤穿反了,
夜里,他摸到护理垫上轻微的潮湿再也忍不住了,有知觉的手死死的掐着的大腿,下嘴唇被咬破,嘴里泛着出淡淡的血腥味。
床柜上,有一把护工留下的水果刀,他艰难的起身,想要去够它,他真的是一点活着的念头也没有。
但他悲哀的发现,甚至自己连拿水果刀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由于失去平衡,身体重重的摔倒地上。
热水壶掉落下来,里面的水洒了霍之栩一身,他躺在地上,心里满是绝望。
他想到底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连想死的权利都没有…
时念锦听着他语气平淡的讲着这些往事的时候,泪水遍布脸颊。
她声音哽咽的抱住他:“阿栩,你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