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聂与天明并未参加此次的会议,不过两人也是从端木蓉的口中得知到了这一事情。
廊桥之上。
天明坐在一侧的边沿上,双腿悬空,来回晃荡。
盖聂与端木蓉对面站立。
“你是说那封信是扶苏公子亲笔?”
“嗯,应该不止有墨家收到了这份信,其他的儒家道家农家应该也都收到了同样的邀请函。”
当端木蓉听到燕丹所言之时,便已经有了这个猜测。
随着众人的言谈商议,这个猜测也在心底变成了确定。
盖聂侧首望向一旁的滔滔瀑布,神色平静,眼眸深邃,“没想到扶苏公子竟然也变了。”
“什么意思?”
端木蓉望着盖聂,疑声问道。
盖聂回过头,迎着端木蓉的目光,淡淡道:“扶苏公子既然能写出这些邀请函,他肯定是明白了邀请函的意义。”
“虽说这其中有陛下的旨意,但扶苏公子既然敢于写出,那已然说明他……变了。”
“未想到多日不见,崇尚儒家礼仪的扶苏公子竟然真的变成了一个合格的帝国继承人。”
被盖聂这么一提点,端木蓉也是恍然大悟。
她之前根本没有想到这一点。
“那你认为机关城能否抵御大秦军队的进攻?”
闻言,盖聂一笑。
“答案你们不是早已知道了吗?又何必前来问我!”
端木蓉抿抿嘴,望向廊桥一侧的滔滔瀑布,神色低沉。
是啊!
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在他们做出抉择的时候就已经得到了。
她又为何不愿去面对,而要去问询盖聂呢!
盖聂看着端木蓉,声音变得温柔下来,轻言道:“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那就没有了后悔的余地。”
“现在能做的就只剩下好好准备了。”
“大秦祭天仪式举行之后,想必就会出动军队了。”
端木蓉轻轻点头,“嗯!”
一旁的天明突然双手一撑,跃起到盖聂身旁,说道:“大叔,暴秦的军队要来进攻机关城吗?”
“嗯,应该过不了多久了。”
天明嘻嘻一笑,“这一次我们要杀他们个有来无回,让他们一直追杀我们,追了那么久!”
盖聂探手摸了摸天明的脑袋,幽幽一叹。
“也许吧!”
……
收到邀请函的自然不止有墨家一家。
农家,儒家,阴阳家,道家,也都相继收到了扶苏亲笔书写的邀请函。
各家情况与墨家商谈大同小异。
众人皆是清楚这封邀请函所代表的意义。
面对着如此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自然引得内部争论不休。
儒家,小圣贤庄。
荀夫子神色平静,坐在对面的张良却是脸色阴晴不定。
颜路左右看看,“大秦此举看来是不愿再拖延下去了,想要彻底清扫诸子百家。”
“关于这一点,我早有预料,但……”
伏念拿起信件,看着邀请函上的落款名字,颇为感慨道:“我着实没有想到为我们送来这封邀请函的会是长公子扶苏。”
当几人看到邀请函的落款时候,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可上面的字迹没有半点变化,几人这才只得接受这个不情愿的事实。
谁也未曾想到,为他们递出最终选择的人,会是他们对于大秦之中最为亲近的扶苏公子。
一想到那个温润如玉的大秦长公子也变成了似嬴政一般的存在,他们便觉天际暗淡无光。
若是待到嬴政逝世,扶苏继位,继续执行依法家治国的理念。
那儒家将彻底永无出头之日了。
张良凝眸望向对面的荀夫子。
“师叔,我们儒家真的只有这一条道路吗?”
无论是作为韩国贵族,还是反秦联盟的人,张良都不愿意前去咸阳,臣服于嬴政的脚下。
荀子并没有开口说话,而是从一旁拿过一卷竹简放在书案之上。
伏念、张良、颜路三人的视线齐齐落在了那卷竹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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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叔,这是……?”
“这是李斯为我儒家指出来的一条道路。”
说着,荀夫子翻开竹简,找到其中一页,指着上面的一句话。
“何言乎王正月?大一统也。”
张良瞳眸紧缩,愤然喝道:“大一统?难道是要我儒家以此为根基,攀附大秦!”
如今大秦天下一统,书同文,车同轨,正是大一统。
李斯为儒家指出的道路分明就是让儒家自己改变中心思想,以大一统为根基,重塑儒家。
这对于一心反秦,复兴韩国的张良而言。
简直就是绝对不能忍受的!
若真是重塑儒家,支持大秦一统天下,那韩国岂不是再无复兴机会。
荀夫子看着张良,轻声说道:“孔子曾言: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天下无道,则礼乐征伐自诸侯出。”
“天下一统之势早已定格,张良,你也该放下执念了。”
一旁的伏念也是出言说道:“如今大秦囊括天下,依法家治国,若是我儒家再不思变革,那儒家终将会被彻底扫灭,消失于历史长河。”
“变革……大一统。”
面对着两人的劝说,张良陷入了沉思之中。
天下之势,早已明了。
大秦一统天下,定鼎四极,已经成为了定数。
仅凭他们这些反秦之人的力量真的能够推翻大秦,重建六国吗?
伏念与荀夫子望着陷入自我思索的张良也是没有多说什么。
一直以来张良所做之事情,两人也都是一清二楚。
但因其做的隐秘,二人也从未说些什么。
可眼下情况已然不同,这张所谓的观礼邀请函,实则已经危及到了儒家的存亡时刻。
作为儒家选定的继承人,伏念自然是要从大局出发。
“好好准备一下吧,这一次我随你们一同前去。”
伏念与颜路皆是一怔。
自从韩非死后,荀夫子便再也没有离开过小圣贤庄,没想到这一次竟然选择一同前去。
“是,师叔。”
二人起身,齐齐作揖。
而后两人一同离开房间。
荀夫子探手拿起书案上的那封邀请函,轻轻摩挲着柔滑的纸张表面,一种与帛书截然不同的感觉映上心头。
“这就是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