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翻看着来信,还夹了一些同门送来的传音符,但其中有一封信无署名也无落款。
“勿赴滦州。”内容只有四个字,我问沈墨图,“这是何时何人送来的?”
他挠了挠头,“我哪儿知道,这些信都是纸鹤叼进来的,我只是帮你捡起来收着,又没看过内容。”
行吧,上古至仁至善最聪慧的圣兽,让他看家真是屈才了。
许是我的表情过于明显,他不满道,“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笨了?”
我微微一笑,“哪儿有。”
接下来我准备带着喜帖与厉行风一起去滦州观礼他前道侣的婚宴,也稍微打听了一下那位司徒城主的情况。
师尊早就知道我的安排,甚至还流露出打算陪我一起去的意思,吓得我赶紧劝阻。
不过是城主一场婚宴,就算是荣国皇帝将来要大婚,我都不觉得他有资格宴请师尊前去观礼。
我跟白绯并无私交,自然不打算让她沾到师尊的半点光。
直到出发前,我都没有弄清楚那封让我不要去滦州的信到底是什么来头,陌生的笔迹,墨色跟用纸更是随处可见的廉价货,更没有一丝灵力痕迹。
不过所有知道我将要去滦州的人里,只有宁沉曾经表示不建议我去,可我旁敲侧击地问到他时,他对信的事情却丝毫不知情。也是,我们同门相处这么些年,他从来没给我写过信,有什么话当面不能说的,一张传音符也能解决了。
滦州此行,厉行风提前将小天交给婢女妍熙照看,顺便也拜托了姜慧空闲时来帮忙。
不知道他是怎么哄得小天愿意留下,总之没带小天同行着实让我松了一口气,但实在甩不掉沈墨图,只好带上他。
“听说婚宴都会摆上流水席,让客人一直吃喝,我真想见识见识!”他一脸的天真,我有些担心到时候主人家会不会因为他吃太多而把我们赶出去。
总之还是按喜帖上的时间提前一日出发,我们仨下山后便走传送阵到了离滦州城最近的地点。
与厉行风商量之后,我们都改换了装扮,以散修的身份入城。
我身上穿的是当初蒙江送我的那件衣裳,可随心意更换颜色,不过厉行风似乎看了这裙子好几眼。我猜他应该是想起了当日被我强行套上这裙子的画面了,我都不介意新衣裳被他穿过,他有什么好介意的。
比起上一回来滦州城看到的热闹景象,这一次城中街道上冷清了不少,路过市集时看到很多店铺都大门紧闭。
本来以为城主大喜的日子,应该会邀请不少宾客,城中该是更加热闹繁华才对。
去客栈投宿时,只见小二趴在空荡荡的桌上睡觉,而掌柜则在柜台上来回拨弄着算盘上的珠子,打得啪啪做响。
“明日不是城主大婚吗?为何你这客栈见不到客人?”厉行风向掌柜问出我心中疑惑。
掌柜抬眼扫了扫我们俩,“二位是外地来的吧,正是因为城主要大婚,所以我们这小店才没有什么客人。”
“难道没有多少参加婚宴的宾客?”
掌柜飞快地瞪向厉行风,“胡说什么呢!参加城主大婚的那自然是都是贵客,一入城都被接去城主府,怎么会在外面住宿呢?”
我与厉行风对视了一眼,这场景似曾相识啊。
“嘿!咱们不就是来参加婚宴观礼的吗?怎么城门口没人来接啊?”沈墨图依旧一脸天真。
我忍不住拿出喜帖,上面确实也写了邀请至城主府云云。
“原来你们二位也是城主的贵客啊,那怎么还来住店,既有喜帖自然是直接去城主府咯!”掌柜看见我手中喜帖之后,唇角微微抽了抽,笑容变得有些勉强。
掌柜亲自送我们到门口,还指了城主府的方向,态度热情之余,眼神总让我有些不太舒服。
“所以我们现在就去吃流水席了吗?”沈墨图激动起来。
在去城主府的路上,我不得不耐心跟他解释,“所谓流水席,是凡界某些地方的习俗,滦州城有没有还不一定呢,更何况我们这一次是带着调查任务的,不是为了吃席!”
他立刻撇嘴摆臭脸,我只好拿出杀手锏,“好好配合,完事了想吃什么都随你,在这儿要是闹脾气的话,你就回灵兽袋里去!”
说话之间,我们已经到了城主府门口。
我们几人仰头望向至少几十阶的玉石台阶,多少都有些震撼。这奢华程度就连荣国皇城都稍逊一筹,哪怕是以财力雄厚著称的仙盟,也没有把仙都府修成这种让人高攀不起的架势。
抬脚踏上台阶的一瞬间,我立刻发现自己刚刚踏进一个灵力极弱的结界。
这种感觉很是微妙,像滦州城这种修仙地界的大城镇,来往的都是各类修士,堂堂城主府真要布一个结界,也应该形如其外观那样让人有所震撼才是。这结界的范围虽然广,但其强度还不如蒙上一层丝绸布料,所以没有触及之前我几乎都没感应到。
正打算问问厉行风他的看法,就听见一阵呼啸风声,原来是有一道黑影从正门方向朝我们几人径自飞来。
黑影呼啦啦在我们面前悬停才露出真容,一只做工精巧的机关鸟,木质结构涂满了绚烂的颜料,双目用色泽鲜艳的宝石镶嵌而成。
鸟嘴咔咔开合,发出人声,“两位是来观礼的贵客吗?”
非常精密的鸟型傀儡,而且几乎没有灵力波动,要么是操纵者修为高深,要么就是这傀儡核心非常厉害无须太多灵力消耗。我紧紧盯着眼前这小东西,好想拆开来看看内部构造。
厉行风回应道,“正是。”
“可否让在下看看两位的帖子?”
我们分别拿出喜帖展示了一下,机关鸟扑扇着翅膀,“贵客请随我来。”
带路的方式是直接施展传送术,让我们几人一起送到了内院厢房前。
“主家都在忙着筹备明日的喜事,还请两位暂且在此处稍作休息,明日吉时一到,便会有人为贵客引路前去观礼。”这鸟一板一眼地说完之后,就扑啦扑啦飞走了,比来时舒缓了许多。
“听他语气不像是仆役。”厉行风一边说着,一边环顾这院子,“这里有空间折叠术的痕迹,只有两间厢房像是按人头准备的,还有一处……”
他的目光落到角落形似马厩的草棚,又看了一眼我身边的沈墨图。
“我先前就奇怪那小子一直两位两位地叫着,还以为是他不识数!原来没把老子当人看!”沈墨图总算是反应过来了,顿时怒不可遏。
回想起之前来滦州城的情形,人族修士对妖修的恶劣态度,似乎并不是个例。
我拍了拍沈墨图的肩,“别生气。他们应该只是按喜帖计算客人数量。”
“不介意的话,今夜可以与我同宿一间。”厉行风主动向沈墨图示好。
“哼!她在哪儿我在哪儿!”沈墨图丝毫不领情。
厉行风望向我们俩的眼神有些变味,我懒得跟他解释,直接岔开话题,“厉师弟,既然我们已经住进城主府了,想必白绯也知道我们到了。她还不知道你失忆的事,说不定今夜就会联系你……”
他已经从好几人那里听到了关于自己跟白绯的过往,不掺杂任何感情的前提下,倒是能理性地将白绯列为对自己施害的头号嫌疑犯,听到我说这个,脸色立马就严肃了起来。
“若她真的有所动作,我便用传音符与师姐联络。”
我点头同意了,于内心倒是期望白绯这回是真的放下了,安心待嫁,最好能良心发现,亲口跟厉行风承认自己做的那些错事,向他道歉再了结前缘。
入住没多久,城主府真正的下人就送来了丰盛的灵食,我在厢房内听到隔壁的响动,应该都是一样的待遇。
沈墨图迫不及待地坐在桌前,仔细嗅了每一道菜,只等着我允许开动的口令,那表情实在有失圣兽的尊严。
我一直在听着隔壁动静,毕竟在人家的地盘,随意释放灵力探查有些失礼,只能依靠超强的听力。
所以我听见似乎有人在跟厉行风说话,而刚才给我这边送菜的都是统一着装的仆役,除了领头的解释了两句之后,余下的都是低着脑袋放下食物就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
而厉行风那边,来人似乎跟他有来有回地交谈了起来,这待遇瞬间就不一样了。
难道是白绯亲自过来了?
“可以吃了吗?”沈墨图缩起双腿,直接蹲在了椅子上,像是忍耐到了极限。
我伸手示意他先不要说话,只隔了一堵墙而已,居然连说话的声音都听不清,正犹豫着要不要找机会去外面廊庑下,可那样偷听的意味太过明显了。
突然传来门板开合的声音,紧接着脚步声远去,隔壁陷入了安静。
“沈星叶!可以吃了吗?”沈墨图拿起一根筷子把碗敲得铛铛响。
“吃吃吃!”我开始怀念他还没有化形的那段时光。
一瞬间他动作快得都出现残影,满桌子的菜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白净了。
这模样让我有些担心,到了明日婚宴上,要不然还是跟他分开坐吧。
传音符亮了起来,厉行风的声音,“沈师姐!白绯派人来约我今晚子时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