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苏素,一身素衣,容颜憔悴不堪。
之前,无比热闹的主峰,现在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何事?”叶凛眉眼处的冰霜,也只有在面对苏素之时,才会消散几分。
“小师妹。”苏素泣不成声:“她,她的魂灯彻底熄灭了。”苏素掩面痛哭,身形摇摇欲坠。
“怎么会?”叶凛的拳头握紧了,整个主峰之上,冷厉剑气,欲毁灭一切。
昊天神宗祠堂最深处,在众多宛如星河一般的魂灯之中,叶凛第一时间,看到了叶夕歌,已然熄灭的魂灯。
“此事暂且压下。”叶凛摩擦着手中的雷火剑,一双剑目之中,点点晶莹闪过。
“小师妹她,怎么会。”
师尊已经不在了,现在连小师妹也不在了。
“君卿珏来了,我去看看。”
叶凛闪身出去了。
祠堂之中,传出苏素绝望的哭声。
君卿珏身着一身风雪而来,眉宇间,是化不开的愁容。这百年时间,君卿珏来过昊天神宗四次,这是第五次。
“君圣大驾。”
“我彻底感应不到小歌的气息了。”这话说出来,君卿珏自己都不相信。堂堂圣人,可逆天地的圣人,现在,找不到区区一人。
君卿珏金色的双眼中,暴虐的杀戮之气,不断闪烁着。这百年来的追求,无数次的失望,现在,他已经快要压制不住内心的疯狂和毁灭了。
如果小歌都不在了,大陆之存在,于他而言,有何意义。
叶凛抬手,无形的剑域瞬间升起,将两人与昊天神宗,隔绝开来。
“君卿珏,不管发生什么,小师妹都希望你平安。”
“本以为,我能护她周全。到头来,却是我连累了她。”
“这是小师妹的选择。”再多的话,叶凛,实在是难以说出口。
同样,痛失所爱。
同样,每日恨不能死去。
同样,一人,守着这片大陆,看,日出日落,众生轮回。不知,相见是何年何夕?
或许,是永远,都不复相见。
“究竟发生了什么?”君卿珏看着叶凛的双眼:“不要试图隐瞒我。”
“小师妹的魂灯熄灭了。”
君卿珏直接陷入了恍惚之中:“这不可能?我们生死同命,你告诉我,为何我还活着?”君卿珏瞬间红了眼眶。那点契约之力,成了他最后的救命稻草,却依旧,难以让他心安。
“你冷静一点。”剑域在君卿珏的怒火之下,节节败退。圣人一怒,流血百万。
“小歌,为何?”
“或许还有转机。”魂灯等于命灯,人死灯灭,亘古不变。这份转机,究竟在何方?
“我一定会把她带回来。”
君卿珏冲天而去,昊天震动,叶凛随之而去。
与圣人而言,大陆屏障不过是一张透明的纸。然如今,这张纸片,化成了无边的囚笼,困住了里面的人,也挡住了外面的人。
叶凛赶到之时,君卿珏已经陷入了狂暴的边缘。与他而言,太玄等于叶夕歌。现在,就相当于有人要生生地将叶夕歌从他身边夺走。
“你冷静一点,不要冲动。”
叶凛拔剑,拦住了欲强闯的君卿珏:“万一,你伤到她了。”
只是,这句万一,让君卿珏放下了所有攻击,双目之中的血色渐渐退去。
“万一,伤到了她,对不起,对不起。”君卿珏眼中,血泪汹涌,却生生吞了下去。
“这周围的气氛,似乎很不对劲。”叶凛握紧了手中的剑。
太玄的封锁,就像是某个讯号。短短的三天时间,君卿珏和叶凛已经驱逐了十几波人。这些人都被太玄大陆散发的神圣之气所吸引,都想进入其中,一探究竟,均被君卿珏和叶凛挡了回去。
君卿珏身上的杀戮之气,越发冷厉。叶凛更不用多说,两尊杀神联手,将太玄牢牢地护在身后。
“若是挡不住,你离开。”
“君卿珏——”叶凛话音刚落,无数周身散发着神圣之气的神降者,杀气腾腾,御空而来。
“两个小小的蝼蚁,滚开——”
密密麻麻地神降者,几乎遮挡了整片天空,这些神降者,从何而来,已经不重要了。他们显然是为了小歌而来。
“滚——”回答他们的,只有君卿珏的冲天剑气。
“速战速决,灭杀这两个土著,将神源带回上界。”
“是。”
“杀——”圣人意志,笼罩四合,毁灭之力,充斥着整片空间。
“师尊,今天,您和我一起,保护小师妹。”叶凛抽出了卫离墨曾经的佩剑,雷火重重,无数神降者,直接被劈落下来。
龙之逆鳞不可触,触之则死。
这些隐藏多年的神降者,彻底点燃了君卿珏的怒火,金色的龙炎,瞬间,燃烧到了天际。
鲜血、战火、嘶吼、悲鸣,在一瞬间,交织在一起。
对君卿珏而言,早已没有退路。
与叶凛而言,是他职责所在,也是在完成师尊的心愿。
战火滔天,神降者们,前赴后继,一批又一批倒下,一批又一批蜂拥而上。
太玄大陆,依旧神光璀璨,吸引着越来越多的神降者,飞蛾扑火。
“这么热闹,怎么少得了我墨染。”
红衣灼灼,妖艳夺目。墨染,在重重红莲业火之中,现身,双手,瞬间撕裂了十几名神降者。
凤鸣九天,被神火包裹着的朱雀,拖着华丽的尾羽,直入九天。凤凰神火,瞬间将半片天空染成了红色。无数神降者,灵魂直接被烧灼掉,化成灰烬。细看,凤凰背上,炎烬持剑而立,宛如火焰战神。
“夕歌,今日赴约而来,唯愿你平安。”
雷蛇狂舞,雷家家主,手持雷神鞭,踏雷而来。“老夫雷霸,今日送你们这些鸟人,重归九天。”
“该死的,你们这些土著,就不怕天降神罚吗?”
“那是你们的神,不是我们的。”君卿珏伸出龙爪,瞬间将她撕裂了。
“啊啊啊,这是什么?”东北方向的神降者,浑身上下,绿色的藤蔓不断蔓延,越是挣扎,束缚地越深。
满头华发,手持紫玉拐杖的太玄院长,从虚空之中现身,冷然道:“下等花肥。”那些神降者的生命力,迅速消失,那些藤蔓上却开出了一朵又一朵的小花,看上去无比诡异。
“今日,诸位之恩情,君卿珏记住了。”
“哈哈哈,老夫今日杀的痛快。”
太玄大陆之外,一片血雨腥风。
曾经的阵法,随着鲜血的不断滑落,缓慢地修复着。君卿珏他们并没有注意到。
太玄大陆,所有一切,全然静止。天空,已经变成了璀璨夺目的金色。叶夕歌沉睡的面孔在金光之中,若隐若现。
玄光被困于玄光塔之中,眼睁睁地看着叶夕歌,一步一步,抛却所有,被抹杀一切,沦为神源的一部分。
“早知如此,我就不该让你重生。”
整片太玄大陆,唯有一人,依旧清醒地看着这一切。
沈煜。
“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可笑,我明白地太晚了。”沈煜躺在冰冷的土地上,双手捂着脸,泪水从指缝中不断涌出。
神绝之地,漆黑的斗笠之下,沈煜的身体,化成了无数漆黑的魔气。
“以我之魂,天魔降临。”
“不自量力,区区蝼蚁,焉敢撼天。”
“区区半神,能耐我何!天魔吞日。”
天魔与神灵之战,叶夕歌毫无察觉。灵魂深处的剧痛,让她每时每刻都恨不能自绝生路。
天魔珠,从传承之地飞出,让沈煜快要消散的真灵,再次凝固起来。
“魔云蔽日。”就算毁了这片天地,我也绝不会让你沦为傀儡。你是我的君,何人?配主宰你之天命!哈哈哈!!!
“你疯了——”
天魔之珠彻底爆炸开来,吞噬了太玄大陆上,所有的金光。
沈煜的一点真灵,不断飘散。
“临死之前,还能再看到你,足够了。”
“我的心很小,小到,只能容下一个你。”
“我错了,我不奢望你原谅。”
传承之境,叶夕歌挣扎着,似乎要苏醒过来。
“抱歉,这是我最后的任性。”沈煜的那点真灵,冲入了叶夕歌的光团之中。
“我永远记得,有个人,照亮了我整个生命。”
“究竟是谁?”
叶夕歌睁开了双眼:“我是谁?这又是何人所留?”叶夕歌伸手,脸上一片冰冷。
传承虽被中断,但终究已经完成。叶夕歌被困在方寸之地,没有光暗、没有四季、没有时间,没有自我。
整片太玄大陆,光芒渐渐暗淡下去。这等变故,让君卿珏几欲疯狂。
“小歌——”
叶凛持剑,挡在君卿珏身前:“要相信小师妹。”
“何人毁我神源?”真神于半空之中显现,浩瀚之姿,镇压一切。
所有神降者,纷纷跪倒在地,低下了他们高贵的头颅。
君卿珏持剑而立:“滚——”这根本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整个太玄大陆,存在的意义,不过是真神的神源。
“放肆——”
巨手,遮天,镇压八荒,寂灭万物。
圣龙,冲天直上。
所有画面,就此定格。
惊讶、震撼、不忍、不甘、愤怒......
何人,能抗衡真神。
黄金圣龙悲鸣,龙血不断洒落而下,将整片大陆染成了一片血色。君卿珏,龙角断裂,龙鳞四溅,依旧不悔。身不灭,战不休!
“不——”
太玄大陆,在真神手下,不断缩小,本源之力,渐渐地被抽离而出。
“不——”
紫玉院长、雷暴族长、炎烬族长、妖王墨染、剑圣叶凛,是加上神鸟凤凰,纷纷冲天而起,目标是,正在飞向真神的神源。
“区区蝼蚁,也敢撼天!”
一指灭众生,一袖毁万物。
眼看着,昊天大陆诸人,就要全部葬身。
神源之中,叶夕歌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灭——”
真神之手,在某种诡异的力量之下,直接消散,难以复原。
叶夕歌的瞳孔,已经变成了冰冷的银色,一袭宽大的银色长袍上,日月星辰之光,不断流转。神秘的银色王冠,让她增添了几许威严和冷情。她脸上的神情,细看,和真神已无太大分别,只是更加尊贵和不近人情。
“小歌——”君卿珏欣喜若狂,不论叶夕歌变成了何种样子?他都不会认错。
小歌,终于回来了。
“你是何人?直呼本座名讳?”
君卿珏周身的血,一下子冷了,化成人形的君卿珏,一身血污,只有那双眼,充满了哀伤和绝望。
“你,忘了我。”
彻彻底底地忘了我。
“我该记得你吗?”叶夕歌从神源之中,走出,光华万千,瞬间让整片天地失色。
真神虚影,此时被衬托地黯淡无光。不是他不想逃,而是在叶夕歌的神念之下,他根本动不了。
神王,历劫......
原来是真的。
“自裁谢罪,还是本座亲自动手。”叶夕歌伸出手,摘下了手上的朱雀戒指,她不需要。
“请神王恕罪。”真神虚影,寂灭成灰。
半空之中,祥云重重,九重宫阙,依次闪现,圣光撒落下来,化成一道又一道的神阶。神音袅袅,传遍八方。
叶夕歌拾阶而上,转身俯视此方大陆。
“此间事,已了。此方大陆,就此,神禁。”
昊天大陆,众人,都被这突然的变故,打击的无法言语。
真神,神王,小歌的身份,小歌的真身。
君卿珏,伸手,接住了那熟悉的戒指,那张冷魅深邃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了无边的绝望。
“与君相识,不离不弃。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叶夕歌转身:“黄金圣龙,不管你与本座之间,有何渊源。一切,到此为止。否则,本座不会留手。”
“你要对我出手。”君卿珏的身形摇摇欲坠。
叶凛等人,别过脸,不忍再看。曾经最亲密之人,如今却是这番光景!
神圣无匹的神乐依旧回荡着,圣光,直接蔓延至叶夕歌脚下。
“恭迎神王归位。”
神王历劫圆满,真灵归位,乃仙界一等一之大事。上面,已经有人按耐不住,要对君卿珏出手了。
区区神龙,亵渎神王,打散元灵,万劫不复。
叶夕歌周身,神鸟盘旋,祥云朵朵。
十步之遥,宛如天堑。
君卿珏看着她,一步一步,越走越远。如同一抹光,即将消失在眼中。
她已经忘记了一切,她会成为仙界的主宰,受万人敬仰。她会遇到一个人,惺惺相惜,相知相识,相伴到老。
这是一场无声的诀别。
从此,相逢陌路,永世不见。
光是,想想,君卿珏便心如刀绞。
那是他心尖上的唯一,他的全部,
“君卿珏——”
叶凛等人怒吼。
在接引圣光消失的那一瞬间,君卿珏化成的神龙,直接冲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