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方的马车上,程武老丈人探出脑袋。
看着前面浩大的阵仗。
神色间满是狂喜。
使劲眨了眨眼,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
“我怎么看着前面那两个官员,都身穿绯袍?”
“莫非是我眼花了?”
车夫笑着说道。
“老爷您眼神好着呢。”
“那两位官老爷,确实穿着绯袍。”
“咱姑爷可真是了不得。”
“哎呀!”
老丈人一拍大腿,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一摆手,将远处的一位仆人唤了过来。
“来福啊。”
“你快去前面打听一下,这两位官老爷是谁?”
“家住在哪里,到京城后,备上两份厚礼。”
“以咱们姑爷的身份,给人家送到府上去。”
“听到了没有!”
来福点头哈腰地说道:“放心吧老爷,保证给您安排得妥妥的。”
说罢快步离去。
老丈人心满意足地坐回马车。
嘴里还激动地念叨着。
“若是芸儿和姑爷成亲的时候。”
“这两位大官能亲自前来。”
“那家里的祖坟,还不得呼呼地冒着青烟啊。”
在路上,杨镐明显憋了一肚子话想和程武说。
但因为锦衣卫指挥使就在旁边。
他也只能强忍着。
程武看他憋得难受,心里不免好奇。
也不知道这杨镐想说些什么,莫非是什么不可告人的话?
不敢当着锦衣卫的面说。
到了京城后,程武才被告知,原来皇帝在内城赐给了他一座宅邸。
就在皇城东边不远处。
周边的邻居尽是达官贵人。
程武遥遥叩谢皇恩后,在杨镐的引领下,朝着宅邸行去。
骆思恭则回宫复命去了。
他老丈人一家也被要求同行。
看来皇帝已经知道了他的家人也一同来京的事情。
御赐宅院位置极佳,位于小巷当中,清清静静。
而且出门左转三四百米就是一条热闹的大街。
进门后,发现是个三进的院落,安顿他和老丈人一家不成问题。
庭院已经洒扫干净。
正堂和后面的寝室还有一些御赐的家具。
老丈人进来宅院,便开始吩咐下人安置其余的厢房。
程武则和杨镐一同来到堂前坐下。
他看了对方一眼,笑着说道:“杨侍郎一路上似乎有些话要和卑职讲?”
“现下左右无人,杨侍郎有什么话还请吩咐。”
“卑职洗耳恭听。”
杨镐呵呵一笑:“吩咐不敢当。”
“确实有些话要和程千总说一下。”
“不过在这之前,我想问一下程千总。”
“你对于建奴怎么看?”
程武面色一冷:“实乃我大明心腹之患!”
啪!
杨镐击掌赞道:“程千总果然见识不凡!”
程武眼神一亮:“莫非杨侍郎与卑职所见略同?”
“然也。”
杨镐脸上的神情愈发振奋。
“建奴不除,日后必成大患!”
“只可惜朝中诸位大臣,尸位素餐,目光短浅,看不到建奴之害!”
“嘶!”
程武倒吸一口凉气,没有搭话。
心想怪不得你要绕开骆思恭,这些话被锦衣卫听到。
少不得又是一个诽谤朝臣的罪名。
不过他更关心对方话里透露出的消息。
有些紧张地问道。
“听侍郎方才所言,似乎朝中诸公,无意讨伐建奴?”
“建奴公然叛明,若不兴兵讨伐,我大明天威何在?”
杨镐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只觉得自己活了大半辈子,终于遇到了平生的知己。
“正是此理!”
“奴酋挑衅,正当趁此机会,将其彻底剿灭。”
“如此,四方诸夷才能畏我大明天威。”
“再也不敢轻易来犯。”
程武点了点头:“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没错!”杨镐激动连连:“正是这个道理,此乃至理名言。”
“可惜朝中公卿,没有这个见识。”
程武面色一变,愤愤说道:“难道就这么算了?”
“抚顺一战,建奴不过死伤数千人,元气并未亏损。”
“若等他们休养一段时间。”
“下次来犯,可就没那么容易打发了。”
杨镐摇了摇头:“辽东太远了,他们目光短浅,看不到那么远。”
但紧接着又激动地说道。
“不过讨伐建奴一事,也不是毫无机会。”
“否则圣上也不会将我重新启用。”
“可惜我来京后,一直没有蒙圣上召见。”
“程千总,你很有机会面圣,所以我才请旨去出城迎接你。”
“就是想趁此机会,劝你和我一起向圣上建言,出兵讨伐建奴。”
“没想到你的想法竟与我不谋而合。”
“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程武眉毛一挑:“哦?”
“杨侍郎的意思是,圣上也有意讨伐建奴?”
“自然!”
杨镐神秘一笑。
“其实不光老夫被重新启用。”
“这几年一直暂时代理兵部尚书一职的薛三才,就因为说了一句军饷不足。”
“便被圣上申斥了一顿。”
“而在家称病数年的兵部尚书黄嘉善,这几日也被圣上连下数道旨意。”
“催促他尽快来京复职。”
“程千总,圣上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吧。”
“来日面圣,力主讨伐的时候,也能多上几分底气。”
说罢脸上露出得意之色。
程武瞥了他一眼,暗道这老哥真是性情中人。
居然在他这个外人面前,先是诽谤朝臣,接着妄揣圣意。
自己若是锦衣卫,定要全部记在小本本上。
他一拱手,肃然道。
“若是圣意如此,卑职自当披肝沥胆,为圣上分忧。”
杨镐眉头不易察觉地微微一皱。
程武这句话,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等于没有表态。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但一想到自己和程武只是初识,对方有所防范,不肯推心置腹也可以理解。
以后多拉拢一下感情就是。
当即起身说道:“程千总一路跋山涉水,远道而来。”
“想来已经是累了。”
“老夫就不打扰了,这便告辞了。”
程武客气几句,亲自将其送出了大门。
回到堂前坐下,他面露思索之色。
“杨镐的意思,是让我在万历面前,谏言讨伐建奴。”
“这件事情,暂时还不能太鲁莽地答应他。”
“免得替别人做了出头鸟。”
接下来的几天,程武一直闭门不出。
如今的他,似乎是京城里的风云人物。
各路达官贵人纷至沓来,请柬拜帖每天收个不停。
但程武选择谁都不见,谁的宴会也不去。
毕竟他初来乍到,京城的水又很深。
不能贸然地踏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