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楠尔猛地坐起,心跳的厉害。
大口呼吸几下后,他眨眨眼,聚焦视线。
滞涩地转着头环顾四周,熟悉的布局让他心生疑窦。
他不是在蓬莱吗?怎么回到玄天宗的洞府里了?
【惊喜吗?】
123的声音适时响起,把楠尔吓了一跳。
他喘了口气,满脸疑惑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123:【世界bug修复,我暂时抽离了你的意识,现在已经二月十五了。】
竟然过去这么久了。
楠尔怔忪:“什么bug?”
123支支吾吾:【你自己慢慢探索吧。】
“?”
楠尔已经习惯它打哑谜了,右手按在后颈上,抬头活动了两圈,正想问之渊和胡瑶瑶有没有事时,一转头,对上一双滴溜溜的狐狸眼,视线下移,狐狸爪子还搭在玄灵镜上。
“胡导?”
胡瑶瑶把玄灵镜收起,化为人身来到床前:“终于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楠尔问,“之渊呢?你们一起回来的,他也没事吧?”
“他……”胡瑶瑶的神色很是犹豫,“……渡劫了。”
楠尔意外地扬起眉:“飞升了?”
胡瑶瑶一脸为难:“……失败了。”
楠尔微怔:“人没事吧?”
胡瑶瑶纠结地闪烁其词:“……不好说。”
问健康最怕的就是这种模棱两可含含糊糊的答案,再配合犯难的神情,基本上是癌症起步了。
楠尔心里咯噔一跳,一直以来过得风平浪静,再加上所有人对之渊实力的膜拜,他都几乎忘了修真界的雷劫本就是天罚锤炼,顺利捱过便可突破境界,失败轻则经脉受损、散失修为,重则当场死亡、灰飞烟灭。
一般的境界提升失败几乎都是轻症,而飞升天劫的威力更是极端。
多少渡劫期大能陨落于紫金雷劫,在修真界化为齑粉。
之渊两年前就渡过一次天劫,这种一道雷能劈掉青丘灵狐两条命的雷劫,之渊能活着扛下来,难保没有伤到根骨。
楠尔忽然想到之渊以前锁骨那道伤,看起来不严重,但总是不能痊愈。
这是不是渡劫失败落下的伤?表面如此,内里说不定已经遍布疮痍。
才过去两年,又来一次天劫,伤都没好。
楠尔越往深想,表情越是凝重,正想开口询问时,元芝芝进来了。
这次,她褪去了常年不变的绯衣,穿上了他送的、但从没试过的白色衣裙。
她垂着眼眸一声不吭地坐在床边,唇线绷得很直。
有点像心虚。
楠尔觉得她一定是在思索着如何告诉他之渊的噩耗。
胡瑶瑶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转,悄悄离场。
过了良久,元芝芝还是这副模样,楠尔忍不住叫她:“芝芝。”
一开口,声音竟嘶哑得厉害,楠尔都愣了一下。
元芝芝终于有了动作,她微偏过头对着他:“昏迷数日,可有不适?”
“我没事。”楠尔问,“之渊呢?他怎么样了?”
元芝芝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僵硬住,垂着眼没敢看人:“他没事。”
心虚的模样太明显了,楠尔惴惴不安:“真的没事吗?你直接告诉我吧。”
元芝芝低声重复:“他没事。”
她这样反而更显得事故惨烈,楠尔握了握手,想用相思缕传送到之渊身边。
可手腕间的红萤亮了又灭,他竟然还在原地。
楠尔低头看着相思缕,又抬头看向更加心虚紧张的元芝芝,心底的不安忐忐忑忑攀至巅峰。
——“相思缕无法解开,生死相依,死生不负。”
在神兵冢洞口前,他们绑定了相思缕,之渊是这么对他解释的。
所以,他现在无法传送,只有一个可能:之渊死了。
这个念头一升起来,楠尔脑子里就走马观花般掠过了他们相处的过往,无论是朋友时期,还是后面的尴尬时期。
之渊在他的心里,已经占据了不少的比重。
楠尔的心脏钝钝的,像被一层密不透风的膜紧紧裹住,上面插着不停往下落的刀子。
他无措地沉默下来,看着元芝芝的眉眼,心底另一个声音说:怎么会呢?元芝芝还活着,之渊怎么会死呢?
元芝芝自顾自地心虚,眼睫始终没有抬起,也没有注意到楠尔的异样。
“你说过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你都喜欢我,是吗?”
楠尔现在没有力气谈情说爱,但他觉得失去师尊的元芝芝可能正是严重缺乏安全感的时刻,他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嗯,我只喜欢你。”
元芝芝:“无论我怎样?无论我是人是妖,是好是坏,是女是男?”
面部肌肉太僵硬了,楠尔笑都笑不好,嘴角只想向下折,他想说我现在已经不能喜欢你了,可看到元芝芝反复确认的模样又想:算了,等她熬过这段时间再坦白吧,她可能也只是这一段时间需要他。
他说:“嗯,喜欢你。”
元芝芝:“你不能骗我。无论我是谁,无论我是什么人,你都能接受?”
楠尔扯着她的袖口,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就算之渊死了,你还有我,我会努力修炼的。”
“?”
元芝芝猛地抬头,看清了楠尔憔悴悲哀却又强打起精神的难看神色,她愣住了。
相顾无言地对视半晌,元芝芝双肩微微松弛,叹了口气,抬手摸着他的头,“我没死。”
楠尔:“?”
元芝芝抿唇:“你说过的,无论我变成什么样,你都喜欢我。”
楠尔心中忽然平静下来,就好像这段时间的压力和纷扰都化作了一溪水,澄澈清亮地汩汩淌过,抚平了烦躁,带走了慌忧。
乱麻倏地解开,思绪蓦然空白。
在他乌黑明净的双眸中,眸中身影抽条、生长,柔和的轮廓逐渐变得分明凌利。
楠尔的瞳孔也一寸一寸地放大。
他呆呆地看着跟前熟悉的身影露出熟悉的紧张表情,咧了咧嘴,脑子忽的一抽,脱口而出:
“死的是芝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