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息一息流逝。
坠下的长发遮住了半边脸，楠尔感觉到头顶被揉了揉。
他回过头，脸色不算好看。
之渊：“饭菜要凉了。”
楠尔默不作声地转过身吃饭。
食不知味地在沉默中吃完。
莫名的情绪让他有些反胃。
元芝芝也在他放下筷子的时刻发来了传音。
楠尔恹恹地看着玄灵镜中央的灵识亮起，片刻后又自然熄灭。
之渊意外：“怎么不接？”
楠尔怏怏地看了他一眼：“不想接。”
闻言，之渊的表情有些奇怪，说不清是诧异还是雀跃。
静默半晌后，之渊动了动指节，平静地问他：“昨晚睡得好吗？”
楠尔没有抬头，只是耳尖动了动：“不。”
之渊有些蠢蠢欲动：“做噩梦了？”
楠尔：“嗯。”
之渊哑声了：关于他的噩梦，不如不做。
但他又存侥幸：或许是英雄救美。
“做的什么噩梦？”
楠尔盯着手里的玄灵镜不吭声。
少顷后，元芝芝发来消息：[你怎么了？]
楠尔把玄灵镜扔回乾坤袋，又盯着之渊的手发愣。
不知过了多久，他下意识问：“芝芝会修无情道吗？”
他看见之渊的手指蜷了一下才回他：“看她自己的意愿。”
楠尔抬起头，表情很呆。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一闪而过。
“我想睡觉了。”
之渊有些遗憾：“嗯，有事叫我。”
.
裹在被子里许久，楠尔差点被闷晕过去。
“123。”
等待许久也没能等到接下来的问话，123缓缓抠出一个问号：【？】
寂了良久良久。
天色快暗了，楠尔才说：“如果我被发现夺舍，有几成几率可以逃出生天？”
哑了这么久就问这样一个问题？123对他很失望：【九成。】
楠尔支棱起来：“这么高？”
123冷冷：【之渊不帮你的话，就是零。】
“……”
楠尔蔫儿了回去，那还是死吧。
反正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在蓬莱把他当烧烤之前，他要先死一步。
修真界有不少无痛去世的方法，楠尔翻着书案上的古籍，把法术烙在脑子里。
他记性好，几乎过两遍就记住了，空着表情想了想，楠尔决定写封遗书，对原主的父母有个简单的交代。
但提着笔又不知道该写什么。
是应该以原主的身份写？还是应该告诉他们真相？
[你们的孩子去征服世界了，我是接手他身体的外来者，我没有害他。]
楠尔拿起来看了又看，怎么看怎么蠢。
火焰从纸张底部燃起，他松开手，遗书化为灰烬。
“123，原主去哪个世界了？”
【你要坦白？】123盯他好半天了，【穿越的事情是说不出来的。】
楠尔含糊：“换种说法试试。”
123劝他：【你觉得他们是会信你意外穿越，还是会信你杀人夺舍？】
“就当万一暴露后的死前狡辩？”
【……其实有之渊在，你也不必太过担心。】123调出原主的资料查看轨迹，电子音有些意外的上扬，【居然借尸还魂了。】
【他去你的世界了，在备考法医研究生。】123对此表示肯定，【挺不错的，等以后丧尸爆发了，能给自己解剖一下。】
“？”
楠尔噎住，合着原主倒霉去征服丧尸世界了。
这要怎么写？
——请不必担心，你们的孩子很快会成为一名优秀的……仵作？
正思考着，窗外传来苍老的声音。
“大少爷！你今日怎么没出门？”
楠尔顺着声音望去，看见青梅和竹马趴在窗棂外，好奇地往里瞧。
两个老人有着少年人一般鲜活明亮的眼睛和气息。
着实有些诡异。
楠尔端着走过去，笑得温和：“昨日舟车劳顿，今日就想歇歇。”
青梅：“没事就好，一天都没看到你 ，还以为你病了。”
竹马：“我就说大少没病，你偏不信。”
青梅：“怎么多年，大少第一次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出来，我担心嘛。”
竹马：“瞎担心。”
“懒得跟你说。”青梅白了他一眼，又亮晶晶地看着楠尔，“还有几天就要祭祀了，希望今年也能天平地安。”
“哪次不是天平地安？”竹马扯了一根她的白发，“你又要老一岁咯~”
青梅抬手追着打他：“你还不是一样！”
两人打打闹闹地远去，楠尔看着他们苍老到佝偻的背影，忽然问道：“123，我是不是太失败了。”
123：【又想元芝芝了？】
楠尔默了默：“好像没人在意我。”
【……】123无语，【之渊人高马大的，你是真看不见啊。】
楠尔：“……”
.
晚宴。
原主的父母也在。
一群人都在诡异地关心他。
“伤怎么样了？还痛不痛？”
“反正都辟谷了，实在想吃就跟我们说一声，我们让弟子送过去，你看看你这么累还过来，怎么也不知道心疼一下自己。”
“都怕你身体吃不消，这几天也别出门了，好好养养，有什么事跟二叔说就行。”
“哎哟，脸色还是差，来来来，先把碧心丹吃了。”
楠尔压力倍增，嘴角的笑挂都挂不起来。
直到沉默的母亲给他夹了块肉，楠尔情绪崩溃了。
他低着头冲了出去，一路飞到昨晚的灵谷。
狭窄昏暗的地方很容易给他带来安全感，尤其是手脚伸展不开，只能蜷缩着，背后有东西依靠，心就能获得为数不多的安慰。
其乐融融的家宴里，他是一个外来者。
占据着原主的身体，窃夺了亲人的爱意。
【你怎么了？】
楠尔嗓音很干涩：“原主的母亲从来没有给他夹过菜。”
【？】123不懂。
“那块肉是属于原主的。”
【？】123还是不懂，【所以呢？】
楠尔无言很久：“我想见芝芝。”
这句话是用嘴说出来的，之渊传送过来的时候正好听到。
岩壁很是逼仄，之渊艰难地蹲了下去。
两人的肩碰在一起。
“你怎么了？”
楠尔没说话，心想之之来了。
之渊陪着他静了半晌。
身边人情绪异常得极为明显，他伸手捏住楠尔的后颈，让人一点点地抬起头来。
手从后颈绕到脸侧，扶着他的下颌转过头来面对着自己。
之渊凑得很近，很认真地盯着他看。
呼吸绞缠着，楠尔恍惚间陷入梦中的光景。
他猛地清醒，飞快捂住自己的嘴：“不能亲！”
之渊：“？”
想到是对方掌控，楠尔又赶紧反手捂住之渊的嘴：“你敢、敢亲我、我就、就、就……”
脑子不受控制，“就”不出个所以然，最后只能恼羞成怒地、满脸通红的、非常凶地瞪着之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