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思熟虑之后周忆良批了他的假。
才多久没回来啊，废品回收站简直变了个样儿。
没被火烧过的地方废品凌乱的散开，显然有人来挑拣过，能拿走的差不多都拿走了；烧光的地方长了杂草，稀稀拉拉，没见生的希望只觉闹心不已。
烧成空壳的房子在晚夏徐徐的暖风中散发着腐朽糜烂的气息，劝退大多数想要靠近的人。
梁知舟当然是那极少数，因为这是他的家。
房子周围有不少流浪狗的爪印和粪便，他要再不来收拾过不多久就会有不少流浪狗把这里当家了。
越靠近房子腐烂的恶臭味越大，不对劲！
不会有流浪狗死在里边了吧？
几个大步走进去，看清里面的情况他先是迷茫的怔愣继而恐惧的朝外奔去。跑出去十几米实在忍受不住蹲地上大吐特吐，胃里的那点儿东西是一点不剩全吐出来。
房子里竟然有一具不仅高度腐败还被流浪狗啃咬的七零八落的尸体...
报警，必须马上报警。
颤抖着手摸出手机，110三个数字输错好几回，终于输对一次还没拨出去就有一道熟悉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里。
“梁哥，我是憨胖，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倏然转身，就见一缕微微佝偻着脊背的瘦小阴魂飘在旧屋残骸前，可不正是曾住在工业园区的流浪汉憨胖么。
所以，房子里的尸体是憨胖！
他怎么死在这里了？
既是熟人，他倒没有那么害怕了。
“我不仅能听到你的声音，还能看到你没散去的阴魂。”梁知舟哑声问道：“你怎么会死在这里？是他杀还是意外？”
憨胖不能离他的附着物太远，梁知舟就只能走近一些捂着鼻子听憨胖慢慢诉说。
憨胖死于意外。
前几天他在外边搞到一点好东西，怕回去被人抢就想在废品回收站享受完再回去，结果这好东西劲儿太大，他直接过量一命呜呼。
听完他的死因梁知舟可一点儿不觉得同情，甚至还想大声说一句“活该 ”。
憨胖也觉得自己挺活该，只是他还有一件事没做，所以不愿离开。
憨胖本名韩洪文，今年四十三岁，毕业于临江师范大学，曾是临江知行职业中学的一名语文老师。
十二年前，时年三十一岁家庭和美事业顺遂的韩洪文在大学同学聚会上借着酒劲壮胆吸食了同学递给他的毒品，自此沾染毒瘾不可自拔。
为了获得毒资，他违背师德向学生家长收取贿赂，不久事情败落丢掉工作。
家人劝他去戒毒他不肯，游手好闲一年有余，家底被他折腾的差不多，妻子与他离婚，房子转手卖掉他只能带着两个孩子搬去老房子跟父母同住。
同年，他在家毒瘾发作误伤小女儿，清醒之后悔恨不已，留书一封离家出走，自此后再没有与家人联络过。
算一算，八年多了。
这八年里他无时无刻不惦记自己的父母和儿女，也想着等自己发达了风风光光的回去认亲。
可惜这一天始终没有等到，不过他也给父母儿女留下一点东西，想让梁知舟帮忙送过去，顺便告诉他们他已经离开。
憨胖知道工业园区的流浪汉都什么德性，所以特意把东西藏在废品回收站外的电线杆子下边，死后还能有梁知舟帮忙，这也算是一种特殊的缘分吧。
“我可以帮你，但是有条件。我需要功德...”
“可以。”
憨胖不等他说完就急急说道：“只要你肯帮忙，想要什么都可以。”
除了功德，他还有什么？
来人间走一遭混成这个样子也是不好评价啊。
存好憨胖父母的地址后，梁知舟拨打了报警电话。
在等警察过来前又去电线杆子那里把东西取出来。
埋的不深，包装也很简陋，就一个脏兮兮的牛皮纸袋外面再包一个防水防潮的塑封袋。
梁知舟没打开看，凭摸上去麻麻撸撸的手感判断里边应该是一些首饰之类的物品。
憨胖肯定没钱买真金白银的饰品，这些东西很大可能是他偷盗或者捡来的。
来路不明的东西应该交给警察，但是死人相托的东西就不必麻烦警察同志了吧！
不多一会儿辖区派出所的警察过来，警戒线刚拉好，临江市局刑警大队全员到场，周忆良自然也在其中。
配合警方做完笔录又被勘完现场的周忆良叫到一边。
周忆良一边脱手套一边漫不经心的问他：“死者你认识吗？”
“我哪知道！那尸体都那样了就算认识我也认不出啊！”梁知舟指了指旁边的呕吐物，倍儿真诚的说道：“你可千万别让我去认尸，你看我刚才都吐成什么样了，再看一眼我可能就要变成素食主义者了。”
点上一根烟先吸一口然后递过来，“要来一口吗？”
梁知舟摇头，他不需要抽烟压惊。
“这边暂时没别的事儿你先回去吧，什么时候能回来收拾等通知。”
见梁知舟脸色煞白，眼尾还因呕吐产生的生理泪水而泛起的红，心疼又担心的问道：“自己能回去吗？不行你等我一会儿，这边差不多我先送你回去。”
“你忙你的，我没问题。”梁知舟回道。
都是成年男人也不玩那些虚闹的，周忆良没有再说什么，只叮嘱一句“路上注意安全”。
然而梁知舟并没有回别墅，而是去了憨胖父母的老房子。
老房子所在城区原是临江下辖的一个县，后来城市发展扩建，就将原来的县划到临江的承平区。
这些年承平区拆拆建建的变化非常大，梁知舟隔三差五的也会骑着破车来这边收废品，所以对这边也挺了解。
饶是如此，憨胖父母的老房子还是费了些时间才找到。
原址拆迁，一部分拆迁户拿到拆迁款去别处自购房产，还有一部分拆迁户选择开发商提供的临时安置房等待回迁。
临时安置房区环境很差，简易板房密集的挤在一起，没人打扫卫生，房与房之间的小路上到处都是垃圾和粪便，每一步都要走的格外小心。
好不容易找到韩家的临时安置房见到了韩家人，他却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