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之后,褚晏给嵇安发了个偏僻的地址,他看了一眼,一边朝着自己的车走了过去,一边给顾言屿打了电话,和他说今晚会晚点回。
顾言屿一有机会就逮着他说:“行,那先叫声老公听听!”
嵇安挺无可奈何的笑了一下,好在他现在已经上了车,才能没有心理负担的叫了一声:“老公!”
他声线偏低沉,语气多少也有点生硬,这样叫出来的两个字丝毫没有惹人疼爱的感觉,反而自带攻性。
但顾言屿就是喜欢,他听完这一声后,才心满意足的挂了电话。
嵇安按着信息上的地址开了过去,越开越脱离市中心,到最后,他停在一处老宅前。
老宅看似破旧,但门窗还是完好,也还能住人,只有大厅亮着微弱的灯光。
他下了车,往那里边走去,越走那眉头也跟着微微蹙起,果然一推开门,就跟误进了警.匪拍摄.片场一样。
宽敞的大厅内守着两个打手模样的男人,健硕强壮,长相颇为凶神恶煞,而长年未见的嵇天详手脚被困,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在地上,嘴里还塞了块敦实的布。
嵇天详一见到自家儿子从天而降,连忙挣扎着要爬起来,惊慌失措的看着嵇安,嘴里发出求饶的呜咽声。
守着他的男人看他不老实,就凶狠的把人拽了起来,挺有规矩的往后看了来人一眼。
身后的年轻男人一脸沉静,这是默认的意思,于是他又转了回来,冲嵇天详的脸上就是一拳,打得他痛呜一声,紧弓着身子发抖。
打手鄙夷的扫了他一眼,在嵇安没来之前,他可是全听褚先生的话,没动他一根汗毛,就这点出息?
见嵇安没有出声制止,男人又哐哐的打了两拳,把人甩了回地上,然后把他嘴里的布给扯了出来。
嵇天详往旁边吐了口血沫,一脸痛哭鼻涕的往嵇安那挪着身子,边哭边挪着说:“嵇安啊,我是你爸啊!你不能这样对我啊!”
嵇安就站在那,一步也没动,异常冷淡的问道:“我怎么对你了?”
嵇天详见他出声,才敢正眼的瞧他一眼,发现这崽子可比杂志上的俊多了,高个儿,脸也长得好,浑身那气质就跟有钱人一样!
他明显还是怕的,胆颤着瞟着旁边两位打手一眼,哆嗦道:“你、你绑架亲爹!你、教、教唆暴力!”
“我不能这么做?那我该怎么做?好吃好喝的把你供起来?”
嵇安一向平静的面容说到这,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问道:“这话你自己听着不好笑吗?”
嵇天详哽住脖子,还在振振有词的说:“你、你挣大钱了啊!我可是你爹啊!没我哪来的你啊!啊?!”
“那我没挣钱的时候呢?”
嵇天详这会自知不占理了,眼神飘忽着不看他,哆着唇想辩解什么,嵇安已经替他说了出来:“打我,打我妈,后来还偷我证.件/境/外/歹/款?”
嵇安笑了一声,风轻云淡的说道:“你知道吗?我差点上不了大.学,我日夜打了多少份工,还有,我妈去世后,我还欠着疗养院的钱!”
那段时间,嵇安甚至也想过轻生,如果不是还欠着疗养院的账单没还清的话。
只是后来他有属于他的宣泄口,就是创作,将自己负面压抑的一切,放到剧本里藏起来。
嵇天详一味的躲开嵇安那太过平静的眼神,反倒是旁边的大哥听得正义感爆棚,揪着他的衣领又重重的扇了一巴掌,骂道:“呸!垃圾玩意?!”
嵇安冷眼看着地上哀嚎着的嵇天详,内心始终没什么任何波动,他对眼前这人没有一丝诉求,也从不想他能对自己愧疚。
因为他知道人是无法做到完全共情的,特别是这一切苦难都由那个人造成的,甚至那人还会想方设法的推脱,把自己撇个一干二净。
果然嵇天详开始为自己辩解起来了,他甚至拿一个死人背锅,哭道:“那是因为你妈有病啊!是因为你妈才拖累我们啊!”
嵇安真觉得没什么好说的,浪费时间而已。
他和那两个打手模样的男人说道:“麻烦把灯打开,现场收拾一下,我叫来了律师,并且准备报.警。”
嵇天详惊呼起来:“报.警?!报什么警!”
那两男人估计是混黑.道的,乍一听嵇安说要报.警,跟听了什么稀奇玩意似的干瞪着他一会儿后,才立马按他说的做。
“狗崽子,我是你爹,你这烂命都是我的!你报.警?!”
嵇安站那一点也不动气,就是那打手大哥听得火冒三丈,他立马走上前,毫不留情的踹了嵇天详一脚,骂道:“再逼.逼?!再逼.逼老子把你牙齿都打没了!”
这才把嵇天详给唬住了,缩成一团不敢吱声。
那两打手一直跟着嵇安,直到警察与他的律师来到现场才离开。
嵇安和他的律师简单谈了几句。
嵇安从在筒子楼那发现嵇天详回来过的痕迹后,就先找了间顶尖的律师所聘用了律师。
他的律师来龙去脉了解清楚后,又收集了他境/外的一些犯/罪记录。
嵇安一开始就问过他:“牢底坐穿可以吗?”
律师承诺:“可以的。”
所以他这会儿过来,嵇安不用再说什么,就径直先离开了,嵇天详估计也是破罐子破摔了,警.察们相比打手大哥们就没那么粗鲁了。
所以离开大宅前,嵇安听到他还在骂,像小时候听到的那些一样:
“烂命一条的崽子!”
“你他妈的趁早死了干净!我呸!”
那声音听着越来越歇斯底里:“从泥沟里爬出来的崽子换了身衣服就成龙成凤了吗?!”
嵇安关了车门,把嵇天详最后的污言秽语给关在了窗外,他想着给褚晏打个电话,大致说一下收尾情况。
电话没有打通。
嵇安就放下手机,然后开车回去。
他明明很平静的,只是这会儿,他迫切的想见到顾言屿。
可真到了楼下停车场,嵇安又闭着眼靠着椅背,兀自在车内坐了很久很久。
之后,他又忽然在车里摸索着在找什么,嵇安记得之前他顺走了顾言屿的烟,最后好像是放在了自己的车上了。
没一会儿,果然被他找到了,他打开烟盒子抽出根烟来时,发现自己的手在抖。
嵇安就这么盯着看了一会儿,自嘲似的笑了笑,低声喃喃道:“没什么好在意的。”
他摇下了车窗,就这么靠在车窗边,也不知道在看哪,目光涣散,缓缓的吐出一口又一口的烟雾。
在连抽了三四根后,嵇安才抬手看了一下时间,凌晨一点,他在地下车库里干坐了一个多小时。
他摁开了手机,里面是自己刚到公寓时给顾言屿发的一条信息,让他先睡,不要等自己。
顾言屿回复:“这样啊,那行吧宝贝。”
嵇安又抽了一根,在车里多坐了一会儿,一直等到两点多,觉得顾言屿已经睡熟了才上楼。
他不敢让顾言屿发现自己的不堪。
当嵇安拖着疲惫而沉重的躯体打开门时,是敞亮而熙和的灯光,而顾言屿就坐大厅里,那腿架在小茶几上。
他瘫在沙发上打游戏,一听到动静就放下手机起了身。
看他过来的嵇安明明很想靠近,可自卑作祟,让他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
在嵇安眼里,顾言屿那么好!
顾言屿察觉到他的异样,本能的感觉到他的紧绷与不安,嵇安像是处于一种应激状态。
他还闻到了很重的烟味,他记得他不抽烟的。
顾言屿顺势就凑过去,贴着他的脖子故意使劲的闻,然后假装生气:“怎么回事?嵇安?”
“这个点回来还浑身烟味?!在外面有野男人?!”
嵇安静静看了他好久,终于笑了出声了,他说:“我没有。”
顾言屿也笑了,又闻了两下,醒悟般的说:“嗯?这是我经常抽的那款烟的味道,怎么你偷我烟了?”
“这次说对了!”
嵇安也早就知道了,偷烟这事顾言屿是知道的。
怎么能不知道,他俩那么亲近。
嵇安说完,再也忍不住了,他伸手将面前的顾言屿搂了过来,深埋在他的脖颈间,拼命汲取着让他心安的味道。
属于顾言屿的味道。
顾言屿轻轻的拍着他,等到嵇安情绪稍微稳定了些,他才尝试着问了一句:“宝贝儿,这是怎么啦?”
顾言屿知道嵇安在摇头,之后他听到他说:“顾言屿,你让我抱一抱就好了!”
顾言屿也没再说什么了,就这么抱着他,跟哄小孩似的一直轻轻拍着他的背。
嵇安蹭了蹭他的肩窝,闷声的问:“顾言屿,怎么还不睡?”
“没老婆暖床,我睡不着!”
顾言屿听到嵇安在笑,把人揽得更紧了,闲聊着问道:“你什么时候学会吸烟了?”
嵇安回道:“看你抽太多,就拿走了。”
“哦,偷我烟还怪我是吧?”
嵇安想了一下,直起了身子看着顾言屿,说:“你是不想我抽吗?你不想我抽的话,你就别抽那么多了。”
顾言屿琢磨了一下,这次他明白了嵇安的意思了。
这是在变相管他。
顾言屿也不拆穿,他伸手捏着嵇安的下巴,偏头过去亲他,亲够本才肯松开。
他看着唇瓣异常柔软湿润的嵇安,意犹未尽的舔了舔牙尖,说:“行,谁让你是我老婆,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