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顾言屿琢磨着偷偷回去给嵇安惊喜时，嵇安已经开车到了比他之前，在老城区更偏远更破旧的地方。
在路程大概两个多小时。
嵇安出现在一栋老旧又拥挤的筒子楼楼下，除夕夜里这儿亮着灯火的还不到十家。
他单手提着一个袋子，走在小时候走过的，昏暗狭窄的楼道里，以前他边哭边害怕的逃跑时，总觉得这楼道怎么这么长，但现在也几步就走了一层。
到了他以前和爸妈住的那一层，嵇安往长廊的尽头走去，这楼道间堆积了不少杂物，幸好今晚的月色够亮，能看清。
在快到里头的那间时，身后传来了的生锈门锁转动的声响，嵇安慢慢的停了下来，片刻之后后边传来一声巍巍颤颤的声音：“哎呦，谁呀？”
嵇安转过身来，就看到一个佝偻的老奶奶倚在门后，探出半个身子朝着他费劲的眯着眼看。
是以前那个老阿姨，现在都成老奶奶了。
小时候她会在他爸打他妈时出来劝一劝，后面实在劝不住，只能把还是小孩的他先拖走再去叫人，回来时还塞给他糖果吃。
嵇安走了过去，弯腰说道：“奶奶，我是小安。”
“小安呐？”
老人家像是抻着脖子仔细瞧上他一会儿，才恍然认出般睁大了浑浊的眼睛，接着她着急的跨出一步，那满是皱褶老年斑的手攀住嵇安的手。
她诚惶诚恐摇着头，说：“别去别去！去了挨打！”
嵇安弯腰的幅度更大了，他凑近了老奶奶，安慰道：“没事的奶奶，我长大了！”
老奶奶上了年纪，难免就糊涂了，她还是拉着嵇安的手，满脸戒备的摇头。
隔了一会儿，她又像是想起什么一样，抬起头来，可怜的看着他，问道：“你妈呢？病好了没？还骂你打你不？”
老奶奶老糊涂了，也是想到什么就问什么，刚刚说的还是嵇安小时候，这会问的又是他十几岁的事了。
嵇安笑笑着摇头，提高音量说道：“不打了奶奶，没事了，都好了奶奶。”
“好了啊？好了就好！”
老奶奶听清了他的话，就慈爱的拍着他的手连连点头，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嵇安陪着孤寡老人又多聊了会天，最后走时还说了一句：“奶奶你回去歇着，等明天我再过来看看您。”
“哎，好！好孩子！”
嵇安等老人家关回了门，才往自己家走去，等走到门口他很快就发现不对劲，门有被砸过的痕迹，接着他伸手一推，门就被推开了。
借着月色，他看到了屋内的一片狼藉，所有家具倒成一片，地上全是砂砾和玻璃渣子。
他爸从境.外逃回了？还回来这里过？
怪不得老奶奶会拉着他的手不让他过来，她见到过他，也听到他砸东西的声响，怕他还在，怕自己还会挨打。
嵇安走了进去，伸手擦过倒在一旁的柜子，然后抬起手捻了捻，有积灰，那就说明他爸来过有一阵时间了。
因为之前嵇安离开都是把所有家具披上防尘布的。
他再往里边走，就看到他妈的遗照相框倒扣着摔在地上，他过去把相框捡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抖掉上面的碎玻璃。
嵇安看了看周围，最后脱下自己的外套，把相框裹好捧在了怀里，慢慢起了身。
他以前丢失的证件已经挂失补办了，家里边其他证件也在之前被他收走。
嵇安现在的名气，他爸很难不知道他挣钱了，要是能直接找上自己最好。
就怕他去公司闹事。
嵇安转身慢慢往门外走去，头也不回的关上那一屋子的狼藉不堪。
他决定还是自己先找上他吧。
嵇安就近在附近的宾馆里住了一晚，晚上他和顾言屿像往常的聊天，只是他不知道顾言屿此刻已经在国贸那边的公寓里等着他了。
顾言屿没问，嵇安就没讲他在哪。
隔天嵇安去了一趟存放他妈骨灰的殡仪馆，他原本是想带了贡品，想在除夕夜在家祭拜他妈的。
殡仪馆只允许探望，他在骨灰寄存室里待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嵇安凭着印象，去了趟这的市场买了一些东西，那有些人认出这大明星是以前住这的小孩儿，都稀奇得不行，有人要了合照和签名，还有人拿着手机一路跟着拍的。
幸亏现在这边住的人很少，大多也是上了年纪，认出他的也没几个，出行倒还算方便。
嵇安又回了筒子楼，上楼后敲了敲昨晚那个老奶奶的门，等有一会儿，才听见拖着地上的脚步声和开门声。
老奶奶依旧半探出个身子，颤颤巍巍的问道：“谁呀？”
“奶奶是我，小安。”
老奶奶又花了点时间才认出他，慈眉善目的笑了起来：“是小安呀，都这么大了啊。”
嵇安把老人家扶进门，扶她在椅子上坐下，一边和她聊天，一边挽起袖口，提着在市场买的新鲜菜肉去了厨房，给她做了些简单的菜式。
吃着饭，老奶奶又看着嵇安发愣，问道：“小伙子，你是谁呀？”
嵇安耐心的笑着说道：“奶奶，我是小安，你怎么又忘了？”
“小安呐。”老奶奶恍然大悟的点着头，又问：“你妈出院了吗？”
“出院了，奶奶。”
老奶奶听完欣喜的笑着，继续问道：“哦，那你结婚了没？”
“没有。”
嵇安说着，突然想起了顾言屿上次说“结婚.证上不能出现两个.男人姓名”的话，他忍不住笑了笑，坦诚的说：“可能这辈子都结不了了吧。”
老奶奶又八卦的问道：“哦，那对象总归有了吧，小安这么高又这么帅。”
原本笑意还停留在脸上的嵇安顿了一下，因为他不清楚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他不清楚自己和顾言屿的关系界限，在哪？
好在没一会儿，老奶奶一健忘，又问起了别的，直到一顿饭吃完收拾好，嵇安还在陪着她聊天。
他去探望她妈时，心里边有种麻木感，也觉得没什么好说的，在这待了一会儿，就被老奶奶打开了话匣子。
嵇安同她介绍了顾言屿，说他是自己喜欢的人，是个男人。
老奶奶只是稍微诧异一下，就说道：“我都这年纪了，就得听奶奶的话，只要你俩合得来就好，合得来就好喲！”
她拉过他的手轻轻拍着，笑道：“和奶奶讲讲他是个咋样的人嘞。”
“他脾气不好……”嵇安这样说了一句，又立马改口道：“也不是，他脾气真的挺好的，而且还很容易心软。”
“心软啊，那善良，善良！”
嵇安想了一下，突然就变成了数落的语气，说：“他对我挺好的，就是对自己不大好，老爱喝酒抽烟，还不吃早餐！”
“他很会哄人，会叫我宝贝爱人，还有老婆什么的，但我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老奶奶一直笑呵呵听着，她听着他又说了一句：“他姓顾，长得特别的好看！”
嵇安的眸光逐渐温润，眼里全是顾言屿偶尔笑偶尔闹的模样，他说：“真的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