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索城四门大开。
罗尼沙早已侯在了东门之外。
倒也没有卑躬屈膝。
只是看着那旌旗漫卷,铁甲铮铮,脸上写满无奈。
又见那云淡风轻,俾睨天下,眼中竟是羡慕。
果然啊!
还得是拳头比别人大……
可同样都是人,也不见这些大夏将士兵卒多长了点儿什么,为何就是比佛国的能打?
沃米尔第一个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双手高举镶嵌着数颗宝石的王冠屈膝便拜:“参见大夏皇帝,请皇帝陛下受我王冠,度我信众!”
那王冠乃是佛国王权的象征。
但李承阳却是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轻轻的“嗯”了一声,然后就斜着眼睛瞄向了罗尼沙。
只是一眼,却如千钧巨石般压得罗尼沙胸口发闷,无奈之下也只能双手合十,口宣佛号,而后便也走出人群朝着李承阳弯腰行礼:“恭迎大夏皇帝入城。”
李承阳嘴角一咧,缓缓抬起右臂,接着又轻轻放下:“入城!”
话音落下,百炮齐鸣,直震得人耳膜生疼。
礼炮方毕,齐呼又起。
“陛下万岁,夏军威武!”
“陛下万岁,夏军威武!”
“陛下万岁,夏军威武!”
便在这整齐划一,震耳欲聋的山呼声中,李承阳轻轻一夹马肚,身下的马儿先是打了个响鼻,而后才昂起脖颈踱步向前……
连一个字都没跟罗尼沙说,也没有去接沃米尔手中的王冠。
这也就罢了。
可就连个畜生都是这般的趾高气昂……
虽然早知败局已定,但真到了这一刻,看着李承阳缓缓入城的背影,终于有人忿忿道:“实在欺人太甚!”
罗尼沙回头看向发声的佛门长老,接着便是一声苦叹:“是啊,的确是欺人太甚……但你我又能拿他怎么样呢?”
…………
…………
迈索城不大,连德鲁城的一半都没有,更别提跟长安比了。
本就算不上宽敞的街道两边全是人,密密麻麻的一眼看不到头,许是地方不够用,就连屋顶上都是人!
百姓也有,但大多都是一路溃败逃到这里的佛国将卒。
这些人此刻早已放下刀枪兵刃,只待大夏天子路过,便立刻跪倒高呼万岁。
也不知道是谁教他们的。
被他们这么一跪一喊,李承阳还真有些抹不开面子了。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人家都给你跪下了?
算了算了。
既然已经放下刀枪俯首跪拜,那就都是朕的好牛马……咳咳,好子民!
心里这么想着,脸上便有了笑意。
也不知是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意,还是也很享受这种万人跪拜的感觉,那马儿的脚步竟然越来越慢,到得一处开阔地时,更是直接停了下来!
先前那位吐槽的佛门长老又受不了了:“如此的耀武扬威,这大夏皇帝到底想干什么?难道他就不怕生出什么变故么?”
罗尼沙随手指了个方向:“这城中早已遍布他的锦衣卫,又能生出什么变故?”
说着又轻叹一声:“长老且看着,他马上就要开始收买人心了。”
话音刚刚落下,果然就见李承阳又一次高举右臂。
身后羽林齐声怒喝:“肃静!”
虽然听不懂大夏官话,但周遭众人还是立刻安静了下来,然后就见数名军士抬出一个大喇叭来……
“传朕旨意,入城军士不得骚扰百姓,不得抢劫商户,不得欺压妇孺,违令者斩!”
有人将李承阳的话通过大喇叭翻译了出来。
立时引得一片欢呼之声。
“传朕旨意,佛国全体将士就地解散,全部发给路费,通通回到原籍,或是种地,或是经商,全凭个人之意,从今以后,佛国无需再有一兵一卒!”
话音落下,欢呼更甚。
“传朕旨意,自今日起,废除婆罗、刹帝、舍人、首陀、达利五等之划分,在这片土地上,再无高低之分,贵贱之别!”
这无疑是一颗超级重磅炸弹!
短暂的寂静之后,立时便有数十人同时起身指着李承阳破口大骂。
李承阳也懒得去管那些人骂的是什么,只是嘴角一撇,轻轻的说了一句:“杀!”
近百头颅几乎同时落地。
近万百姓全都被吓傻了。
然后大喇叭里又传来沉闷的声音:“众生平等,佛祖之愿,有违者,杀无赦!”
此言一出,又是死一般的沉寂。
但仅仅片刻之后,欢呼声就响彻天际!
罗尼沙只能默默哀叹,僧侣贵族们也是敢怒不敢言。
片刻之后,李承阳又再度举起右臂,这次没等到羽林威喝,正在欢呼的百姓们便齐齐噤声,更齐齐满是期待的看向了那位刚刚见面就给了他们无数惊喜的大夏天子。
就听得李承阳缓缓说道:“佛之一教,本源东土,乃我道家祖师怜悯世间之苦,故而西行化佛,欲渡众生。”
“其所求者,所到之处,皆为净土,净土之上,众生极乐。”
“不料千年之后,此地佛门竟成压迫尔等之辈。”
“佛祖本意被歪曲至此,朕身为其血亲后人,实是忍无可忍,故而发兵百万,以雷霆手段扫除妖魔,拨乱反正,还佛门之本真,解众生之疾苦!”
“如今大功告成,特此宣告尔等,道佛本是一家,正统皆在大夏。”
“朕亦知晓此言有些惊世骇俗,一时之间实难令尔等信服,故而欲开辩法之门,无论何人,但有所悟,皆可来辩,但有可证朕之所言为实或是为虚者,皆有封赏!”
“而此番大辩,将会交由佛国国主沃米尔主持,朕绝不会插手半分!”
说完之后,李承阳突然翻身下马,又走到沃米尔的身前小声说道:“你的计策很好,但罗尼沙不见得会顺你之意,为师再帮你一把!”
沃米尔怎么也没想到李承阳竟会当众宣布这件事,他本想等着局势稳定之后施行这个计划的!
直到李承阳牵着他走到所有人都能看到地方大声说到:“朕无意侵夺什么,故此沃米尔仍将佛国国主,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依旧会是!”
又从他手中接过那顶王冠,郑重的戴到他的头上。
沃米尔方才反应过来。
然后他便又要跪,却被李承阳一把拖住:“既为国主,就要有国主的样子,否则怎么在大辩中让人信服?”
沃米尔这才彻底明白了他的用意,当下狠狠一咬牙:“还请师傅放心,只待时机成熟!”
李承阳微微一笑:“你办事,朕放心!”
这有什么不放心的?
从今以后,佛国连正儿八经的军队都不会再有。
而且那些不愿臣服大夏的人都会把全部精力放到佛道是否一家,佛门是否源自东土的争辩中去,只有在这场大辩中赢了,他们才有可能重整旗鼓,再与大夏一争高低。
可他们能赢么?
不知道。
李承阳也不在乎。
他要的只是时间而已,而这场所谓的大辩法,少说也得辩上个十年八年才会有结果。
到了那时,这场辩法的胜负还有意义么?
握住沃米尔右手高高举起的同时,李承阳终于把目光放到了罗尼沙身上:“却不知佛子阁下敢不敢与我东土道僧一辩?”
罗尼沙也已经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身来。
佛门源自东土,道祖即是佛祖,道佛本是一家……原来这才是沃米尔和他谈好的真正条件么?
真是奇才啊!
不过……
这未免也太小瞧了我佛门千年的传承和沉淀!
我打不过你。
难道还辩不过你么?
而只要证得佛祖真意在我,就算佛国没了,亦可保佛门传承不断。
下一刻,罗尼沙深吸了一口气,缓步走到李承阳和沃米尔身边,先是朝着他们躬身一拜,而后便双手合十,大声颂道:“事关佛之本真,确实值得一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