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莲儿相信沈轻舟说的每一句话。
她也相信,大昌国经此一战后,至少十年内,不会再有战乱。
而大昌国内部的休养生息,她相信在太子和陛下会有更好的治理方法。
但有一件事,她却要必须立马弄清楚。
“我现在是该叫你沈轻舟,还是萧慎行?”
沈轻舟给顾莲儿穿衣服的手顿了顿,“让你从别人口中得知此事,是我的问题。”
他曾经有无数个机会向顾莲儿坦白,却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而再三推迟,如今让她问出口,倒是他不够坦率了。
顾莲儿看着他给自己系好腰带,沈轻舟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有些宽大,但料子很舒服。
顾莲儿微微挑眉,果然,他一直都是与众不同的,只是她一向粗枝大叶,并没有在意过这些细节。
沈轻舟把她扶到石头上坐下,从包袱里拿了肉干丢进锅里煮着。
“梁王,是我的亲生父亲。”
这个父子的身份,曾经是沈轻舟心底最丑陋的伤疤。
他是梁王之子,是所有人眼中高贵的世子。
可他的生母只是一个舞姬,他的身份又是低贱的。
那些人一边捧他,一边把他踩进泥土里。
梁王用极分裂的方式养育他,直到有一日,梁王逼死了他的生母。
在所有人都带着目的对他好或者带着鄙夷的讽刺欺辱他的时候,那个永远以他自己喜乐为中心,会教他君子之道,宽以待人的母亲,被梁王逼死了!
七岁的他,亲眼看着梁王掐着生母的脖子,说她是梁王府的耻辱。
他眼睁睁看着生母从挣扎到咽气,眼中满是不舍。
而试图去救生母的他,被梁王踢断肋骨,在柴房躺了两个月,受尽酸楚。
“是当今陛下,我的伯伯,在得知我现状时,派人来把我带走,安排人来教养我,传授我君子六艺的。”
可那个时候的梁王看到他之后,满眼忌惮,多次想要下毒害死他,于是再大一些,他便逃出王府,在投奔伯伯的路上遇到招兵买马的顾家军,他便参军了。
后来的事情,顾莲儿便知道多一些。
他靠着个人能力,从一个寂寂无名的小兵,做了百夫长,又做了营中小将,后来又称为将军身边的副将。
顾炎烨一直看好他,把他分配到顾莲儿身边,是保护女儿,也是给他立下战功的机会。
“后来伯伯推翻旧朝,登基建立大昌国,原本只是一个南城郡守的梁治康便成为亲王,身份更高一筹。皇伯父给我赐皇姓为萧,也是让梁治康有所忌惮,不能再对我出手。”
按照朝中规定,皇上登基后,其叔伯兄弟等人便只能以封王为姓,皇姓只有当今陛下和皇子公主才能用。
所以沈越安以母姓化名在外行走,自己不提,谁都不能把他和梁王或者萧姓联系在一起。
沈越安本该随着大昌国的建立跟随梁王姓的,但陛下为了这个子侄的安危,赐了皇姓为萧,虽然间接保护了沈越安,可也让梁王升起了不该有的念头。
梁治康不能做皇帝,可他儿子是皇姓。
他谋反,推儿子上位,或者说挟持儿子上位,他做一个摄政的太上皇,一样是一国之主。
只是这样弯弯绕绕的想法,顾莲儿和梁王接触过之后,觉得他没那脑子想出来。
“洛锦之利用了他的贪婪。”
沈轻舟点点头,握住顾莲儿的手,拥她入怀,“莲儿,我对皇位没有兴趣,太子比我更适合,所以我从没有动过那样的心思。”
顾莲儿笑着回握住他,她都明白的。
沈轻舟因为她对自己的理解和信任感动,“待我们班师回朝,助力太子安定天下,那时海晏河清,百姓安居乐业,我们便过属于我们的日子。”
这种连年征战的日子,他从心底里抗拒。
顾莲儿亦如是。
两人相拥看向夕阳在湖面上洒下金鳞。
“好。”
沈轻舟觉得话已经说开,便又从怀里摸出荷包,“这个东西,以后可不要再随便放了。”
顾莲儿一愣,“你去南城了?”
沈轻舟点头。
太子出发之前,便书信一封,快马加鞭的追上送亲队伍。
“太子让我立马去南城帮你。”
所以他当即便丢下送亲仪仗队,路上还通过天听司给赤霄七星等人送了消息,让她们纠集顾家军所有人马赶往南城。
可当他们到了南城的时候,只有城外的一片狼藉。
沈轻舟问了城中守将才得知,顾莲儿在生擒梁王之后,便拔营赶往东临城支援太子。
在临走时,他去主帅营帐,想要看看顾莲儿是否留下什么消息,结果就发现了这个荷包,藏在床下。
他看到这荷包的瞬间,便明白顾莲儿这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这是留给他唯一的念想。
也就是在那一刻,沈轻舟立马在城中买了上好的伤药干粮,便马不停蹄的赶往东临城。
一路上遇到逃难的流民无数,接连听到东临城破,几座城池失守的消息,他心急如焚。
好在,他最终赶上了!
他没有失去顾莲儿。
顾莲儿听他这一路的辗转奔波,有些感慨。
能拥有这样一个不远万里,为她而来的人,足以慰平生。
但是顾莲儿心中却有一个疑惑,“洛锦之说服了萧长乐指定你去送亲,趁机挑唆梁王以匪患引我顾家父女去南城迎战,然后他在东临城发起战争,你收到太子的书信离开送亲仪仗队,萧长乐就没有阻拦?”
提到父亲,两人之间的气息都有些低沉。
至今,他们都还没有顾炎烨的消息。
沈轻舟点头,“萧长乐的确想要阻止我。”
沈轻舟没说的事,萧长乐不仅阻止他离开去找顾莲儿,这送亲途中,还几次三番设计想要和他发生些什么。
但都被沈轻舟一一化解。
只是在他决意离开的时候,萧长乐在他的饭菜里下了蒙汗药,他是靠着一腔毅力,才离开送亲队伍的。
“但都过去了。”
沈轻舟抬手揉揉她的脑袋,摸到细碎的头发,心头一紧。
她的长发,如今已经被削去,只到耳边长短,对于一个女子来说,何其心疼啊。
“萧慎行。”
“恩?”
“待我长及腰,你娶我可好?”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