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降临,界河附近灯火通明,画舫一开张,听曲的人便络绎不绝。
待到人都上齐时,画舫沿着界河游转,轻缓移动。
乐舞声响起,船上的人交谈也渐渐活络起来。
“我跟你们说,今日那狐族族长又没来朝廷议事,这都好几日了。”
“那老将军不也没来?还端了几处狐族的地盘,美其名曰为民除害。”
“局势动荡,如此这般斗下去,不用魔族来攻,我们自己就先分崩离析了。”
紧闭的厢房门,突然传来撞击声,紧接着从外部被打开,一个男人喝得满脸醉意,步子虚浮,在三人诧异的眼神里,双手作揖,“不好意思啊三位大人,打扰到你们的雅兴了,你们慢慢喝。”
他说完就退了出去,还麻利地带上了门。
“杨兄,别管他,咱们接着喝。”男人递上酒杯,丝毫没有被刚刚那人影响。
杨邵推开递酒的手,“我瞧着那人有点可疑……”
“就一作乐的地方能有什么可疑的?”
见杨邵没有想喝的意思,他就转头将酒递给了另一个人,两人没再顾杨邵,又坐下喝起了酒。
杨邵回头看了一眼喝酒的两人,按耐不下心中的疑惑,打开门走了出去。
与此同时,纪桑宁和小五正待在一处。
小五开口道,“大人,今日画舫来了许多不认识的人。”
“嗯,本君知道。”她正站在窗前,看着船即将游过最蜿蜒的地方。
那里是绝好的藏身之地。
画舫往前开去,在驶入弯曲处时,水面波纹骤起,伴随着兽类低低的嘶吼声,一只体型硕大的穷奇飞身而来,扑动的双翼砸在画舫的一角,瞬间凹了进去,画舫内的人受了惊吓,开始四散奔逃。
有个别妖力上乘的,拿出随身的武器抵挡着穷奇的进攻,但是他们显然不是穷奇的对手,很快就被它扇到了水里面。
“大人,是穷奇……”
小五也看到了黑暗中的巨大的身影,这里离岸边有一段距离,那些纨绔子弟,身子骨弱得什么一样,怕是逃都逃不出去。
“再等等。”司九仍未归。
船上的尖叫声传到岸上,岸上的百姓才看到骇人的一幕,“不好了,穷奇来了!”
“娘,船上的人有危险,我想去救他们……”男孩拿着手中的剑,想要冲过去。
妇人急忙拦住了他,“快走吧,这可是上古凶兽,你怎么救得了他们?我看啊那船上的人是罪有应得,谁让他们尽做些恶事……”妇人拉起少年的手,往家里跑去。
船上早已乱作一团,小五和小八只能干看着,没有大人的命令,谁都不敢出手。
等到司九返回时,船上半数人已经落入了湖里。
“小五,一刻钟后,再救水里的那些人。”这点水,自然淹不死他们。
纪桑宁往另一边岸上飞去,穷奇嗅到她身上的味道,追了过去。
她稳稳落在岸上,看了看黑漆漆的草丛,确实挺好藏人。
一把剑横在她白皙的脖子上,“把你身上的九山雪莲拿出来。”
穷奇能闻到雪莲的气息,所以一定在这个男人身上。
纪桑宁听着他浑厚的嗓音,如洪钟一般。
“将军这招不妥,要是让帝尊知道你私自豢养穷奇,定有大麻烦。”她以为廉益最多是找人闹事,谁知他竟然召了穷奇来作乱。
“你识得本君?”他并没有和这个人正面对上。
“将军名声在外,自然是知道的。”
“少废话,把雪莲交给本君。”
“将军,真不是我不愿给你,而是这雪莲乃是妖帝派我千里寻得,若是给了你,我可就没命了。”
廉益神色一顿,纪泽的人,他要这雪莲做什么?容女已经消失了数日,莫非是为了她?
若是他真的截下了这人,纪泽也很快能查到他的头上。
见廉益迟迟不发话,纪桑宁又开口道,“前几日,帝尊在北域建造的东西,不知道被何人捣毁,帝尊正在气头上,慢了我怕是担待不起啊。”
小六就是在北域受的重伤,正巧,纪泽在那处也有秘密,所以廉益一定会相信她说的话。
他心里了然,怪不得那天那小子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原来是纪泽手底下的人。
“你想活吗?”廉益突然开口。
“那自然是想的。”纪桑宁接过他的话。
“听本君的话,不然现在就杀了你。”
见他一动不动,廉益接着说,“把真的雪莲给本君,你带个假的回去交差,之后……”
话未说完,身后的穷奇低吼一声,廉益回过头一看,箭矢赫然插入了穷奇的翅膀里。
是谁?
在廉益还未发现凶手之前,穷奇就进入了狂暴状态,它起身往城里面飞去,百姓们无一不吓得惊慌失措,躲进了屋子里不敢出来。
廉益顾不上纪桑宁,他吹响了特制的骨哨,哨声尖锐,像是要穿破夜空。
时间一点点流逝,穷奇迟迟未归。
意识到无法召回,廉益赶忙离开了此地。
与此同时,穷奇穿过层层宫门,落在了纪泽的寝宫前,偌大的庭院,穷奇站在殿门前不停地扇动着翅膀,身后是手持兵器却不敢上前的宫门士兵。
殿门从里面打开,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纪泽大声呵斥道,“都在干什么?还不将这畜生赶出去!”
士兵壮着胆子冲上前,但无一例外被穷奇打飞。
纪泽看着他们死的死,伤的伤,心中暗骂一群废物。
穷奇一步步向他走来,他站在那里没有后退,如鹰隼一般的眸子里,迸发出阴狠的杀意。
他放在宽大衣袖下的手,摸到玉瓶,取出里面红色的液体,朝着穷奇甩了过去,滴滴落在它的脸上,头上,背上。
沾染到那些液体后,穷奇开始大叫起来,同时不断朝四周观望,巨大的翅膀扇动时裹挟着巨大的风力,几乎要将这宫里的东西尽数摧毁。
纪泽用妖兽的声音轻轻吐出几个字,“你可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穷奇听懂了他的话,惊恐地后退了几步,接着就往城外飞去。
穷奇离去,地上一片狼藉。
看着远飞的穷奇,手中的玉瓶几近被他捏碎,在意识到后,他又松开了手。
“哈哈……”他突然大笑起来,狰狞可怖,“真是有用,不得好死了还能帮本帝一把。”
“来人,召廉益进宫!”
臣想杀君,罪不容诛,君想杀臣,天经地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