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尚书并不急于回答姚次辅问题,反而转向请教起官家问题来。
“敢问官家,现在封府大约有多少朱薯,到时又有多少朱薯苗。”
官家自然看得出来户部尚书是要回怼姚次辅,也算是恰好帮许行丰说了公道话,官家自然是愿意相帮的。
“许行丰在奏折里面说,朱薯已经收获了两次,第一次亩产一千五百斤,第二次亩产两千斤,现共有朱薯二十多万斤,第三次种植,共计种了一千七百八十亩地。”
“那敢问官家,许知府可探清了朱薯种植适宜季节?”
“就是春种夏收,前两次都在秋冬,加之之前经验不足,所以亩产稍低。”
户部尚书听完这些,自然已经大概有数了,这才开始回答姚次辅问题。
“朱薯二十多万斤,共种约一千八百亩地,也就是说大约一百五十来斤朱薯可做种一亩地。
而第二次已经亩产两千斤了,这次气候适宜,又有了经验,便再给添上五百斤,假作亩产两千五百斤。
那么一千八百亩地可产四百五十万斤朱薯,姚大人你说下官说得对不对?”
姚次辅可没有户部尚书这么厉害,能口算着出来,但也知道户部尚书不会在大殿上胡说。
“你接着说,我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来。”
户部尚书听着这话都要气笑了,姚次辅刚出仕的时候也是下放过地方的,怎么倒是一副何不食肉糜的样子了。
“一千八百亩地,下官猜那许知府必定是没有三头六臂的,肯定是让百姓参与种植,这点次辅大人没有异议吧。”
“没有。”
“那就行,那下官接着往下说了。”
姚次辅直接丢了个有屁快放的眼神过去,户部尚书也不气恼,一脸笑意接着说。
“那既然是百姓种植,百姓贫苦,何况封府刚经历了天花同洪涝两遭,就算要做善事,也不能亏了他们,次辅大人,下官说得可有理?”
户部尚书截止到现在都说的是百姓,桩桩件件都站在刚刚姚次辅所说的大义上,姚次辅自然是不能说不对,不然就自己搬了石头砸了自己脚了。
“对,封府百姓困苦,自然是不能亏了他们。”
“次辅大人既然也觉得下官说得对,那下官想着这朱薯都是封府百姓辛苦所育,一户给两百文的辛苦费,是应该的吧。
毕竟封府是中府,户数应该在五到七万户之前,就算七万户,也不过是一万四千两银子。
而这次产的朱薯有四百五十万斤,也就是一斤朱薯作价才三文银子,米可不止这价钱,实在实惠。”
“嗯,应该。”
“既然要给银子给百姓,那许大人自掏腰包?亦或是他直接开了府库?”
姚次辅听到这,心中恼怒,但不等他开口,户部尚书便直接接着说了。
“自掏腰包的话,那许大人得出五十年的俸禄才行,而他才出仕不到六年,恐怕强人所难。
而开府库,自然是行的,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只要有正经名头,一府知府是有权调度银子的,只是封府元气大伤,只怕府库空虚,还接着掏银子慷他府之慨,听着也是不妥。”
这次没等姚次辅反应,官家倒是直接接上话了。
“这是自然,许行丰这次立下赫赫之功,按理,吾该厚赏于他,自然不能让他掏空了俸禄,来为天下百姓行善。
至于封府更是还需要朝廷支援,自然不可能让该府反而扶助他府。”
官家这话瞧着是公道,其实是摆明了自己立场。
一时底下除了姚次辅一派的,都跟着附和说是,说天下百姓何其多,哪里能让封府同许行丰势弱者独自承担。
“官家圣明,刚刚次辅大人大义凛然,想来是愿意为了百姓出钱出力的,而许知府恰好现在还没这个能力,想来到时天下百姓定然感念大人恩德。”
姚次辅听着这话,气得血都快冲到脑子顶了,但官家同百官瞧着,他只能压下情绪准备装穷。
但显然户部尚书既然今天敢说这话,自然便是将姚次辅的打算都算到了的。
人已经得罪了,自然要得罪个彻底,否则嘴巴讨了便宜,没让人家割肉,他多难受。
“下官记得您家孙女上个月在玉婷坊和人起了争执,好像是为了一套红宝石首饰吧,听说那首饰里最大的一块红宝石,好似跟鸡蛋一般大了。”
姚次辅听着这话,心中怄得想吐血,自家孙女不懂事,挥金如土,他已经气得要死了,没想到还被用来成为要挟他的事了。
但不管心中如何气,姚次辅能坐在这位置上,自然是知道现在如何做,才能将损失降到最低。
“施尚书不知从哪儿听来的谣言,本官倒是从来不曾听说这回事。
至于银子,官家容禀,微臣府银也不多,但为了百姓,为了官家您,微臣就算是吃糠咽菜,那也是值得的,这银子微臣愿意出。”
朝堂谁人不知姚次辅爱钱如命,想求他办事,就得送金山银山,而且只进不出,不说别的,他吃穿用度都节俭得很,出名的铁公鸡一个。
所以这一万四千两银子,虽然对姚次辅不算多,但让他拿出来,是真要了他半条命。
户部尚书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自然是不会再跟姚次辅对着来。
“次辅大人大义,是尔等楷模,下官等自愧不如。”
“不敢不敢,为民应该的应该的。”
姚次辅笑着说的这话,但脸实在僵得不行,可见肉疼之深。
姚次辅吃了瘪,出了一万四千两银子,官家自然高兴,倒是不吝夸奖。
“姚次辅不愧是肱股之臣,百官都需向姚次辅学习才是。”
大臣们都纷纷应是,整个紫宸殿都热闹了起来,官家看着姚次辅笑得比哭还难看,心情更好了。
封府这边,许行丰自是不知道这些,不然估计不知道该不该谢谢户部尚书。
银子挺好,就是红薯苗还真不够分。
“夫君,夫君。”
许行丰没想到自家夫人居然来了府衙,连忙迎了上去。
“你怎么来了,还这般匆忙,可是家中发生了什么事?”
许行丰心慌得不行,虽然爷爷奶奶他们身体都康健,但老人家是最怕意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