赊刀人喝完杯中热茶,谢了谢陆景川,说趁天色还早,他得赶紧到隔壁村要债。
陆景川不敢挽留他,和村里人护送他到村口,说了句慢走,目送他的背影离去。
只听到赊刀人在路上喃喃唱道:
有屋无人住,有路无人行
有饭无人吃,有衣无人穿;
有田无人耕,有地无人种。
村民们分明听到,毛骨悚然。有人听不得这些危言危行,大骂赊刀人妖言惑众。
陆景川叫大家不要慌张,平日该吃吃,该喝喝。谁也无法料到明天事情。
父老乡亲心底还是十分害怕,他们一直生活在山区,许多人到镇上已经是他们今生走得最远路程。
有些老人至死未出过村口。
菊花沮丧说:“有屋无人住,有路无人行,那我们都死绝了吧,还辛苦种地干嘛。”
“都要死了,我也不想去种地,大不了喝西北风。”黎招娣也跟着说。
“世界末日!”陆景浩说。
听到这话,村民人心惶惶。他们早听说世界末日,但找不到那么快到来。
陆景川作为村长,他也解释不了赊刀人的话。
如果有屋无人住,有路无人走,那村里人都去哪里。
赊刀人谶语听着很可怕,但都实现。
这时凯子却笑着告诉大家:“说不定到时我们人人都搬走呢,村子一个人都没有,自然有屋无人住,有路无人行。”
陆景川听到一个十三岁的孩子,竟然有如此见解,连忙竖起大拇指。
但问题是搬到哪里呢?咱们世世代代生活在这片土地。
有人说在镇上买块地,搬到镇上去。可想想谁有那个钱,目前温饱成问题。
陆景川叫大家不要多想,都散了。
如果世界末日到来,到时我们多贮存粮食,天黑看不见,上山多砍树枝,晚上烧火照明。
村民开始想象着世界末日的生活,世界一片漆黑,去哪里都要用火把,睡觉时间倒多了,只是地里庄稼怎么办。
陆景川回到家,依然被赊刀人的话困扰,末日真的要来临了吗?
只见陈绣花安然在院子里喂鸡,似乎不受世界末日影响。
陆景川问她母鸡这次孵化多少只小鸡。
陈绣花说本来孵化十二只的,但是今早不知为何死两只。
陆景川蹲在旁边看小鸡啄食。
陈绣花问他是不是以后村里人都要死。
陆景川说谁都要死,出生时候就注定的。
“如果都要死了,我想回趟娘家,听说我妈走路要拄拐杖,爸也不能下地干活。”陈绣花说。
“谁拦你了,你想回去就回去。”陆景川说。
“二十多年都没回去,我这一回去,怕大哥大嫂还赶我出来,要不你跟我一起回去。”
“听讲他们认了梁羽生后来那个老婆作干女,他们倒好,自己亲生女不认,认一个三不识七的人。”
“他们早当我死了。”陈绣花伤心地说。
“那你还回去干嘛。”
“都世界末日了,得回去看看。”
“不如等这小鸡长大再回去。”
陆景川说完站起来,顿觉没什么精神。这个赊刀人真会妖言惑众。
“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陈绣花说。
“做点豆豉姜,我想辣一会。”
陈绣花笑了,她放下手中的盘子,准备去洗姜。
“净吃豆豉姜有什么好吃的,不如还下面条伴着吃。”
陆景川点点头,见陈绣花去洗姜。
陆景川又对她说:“不如你先烧一锅水,帮我洗洗头,头皮有点痒。”
陈绣花努努嘴,说只会指使人做事。
陈绣花在厨房烧水时,问那场法事还做不做。
陆景川说怎么不做呢,世界末日也要做。
这是给亡灵一个交代。
“今天去看那屋,还是令人害怕。那个芭蕉树你怎么那么会生长,绿油油的,像会眨眼睛。”陈绣花边烧火边说。
“到时大门安装门,四周封得严严实实,管它怎样呢。”
“如果那两个孩子还活着,现在都三十岁了吧,该娶妻生子呢。”
“说这些干嘛呢,怪瘆人的。”
“我是可惜,当时他们多淘气,虽然时不时到菜地里偷黄瓜,上树摘果子,但见到人还是很有礼貌打招呼呢。
世事难料,也不知道他俩是被人勒死的,还是掉落水库溺水的。”陈绣花说得出神。
“刚才大伙去那院子,还看到他们衣服挂在墙上呢,竟然没有烂掉。”陆景川说。
“狗贼,你说得还瘆人呢。当初他们死的时候,不都烧完了吗。”
“没烧,张嫂子当时不给烧,时常还抱着他们衣服哭呢。凶手又未找到,他们也不愿意。”
“唉,想起这些事真令人难过。平平淡淡过日子才好呢。”陈绣花说。
很快锅里的水烧开,她瓢半桶出来兑凉水,陆景川早找来小板凳坐着,等陈绣花帮他洗头呢。
“锅里还有热水,等洗完你的,我也洗洗。”陈绣花说着,拿了一块肥皂往陆景川头上抹。
“怎么你头上多出两根白头发了。”
“上次都叫你别拔掉,明知拔一根长三根了。”
“我看它正长在天灵盖上不好看。”
“别管它好不好看,这次千万别拔。”
“哼,不拔以为就不长,你以为你还年轻。”
“我都忘记今年四十几了。”
“四十五了,没点记性狗贼,自己岁数都不记得,还想装嫩。”
“拜托你以后别喊我狗贼。你知道吗,六婆喊她那条公狗也喊狗贼。”
还没等陆景川说完,陈绣花哈哈大笑,连洗头的力气都没有。
陆景川自己也忍不住笑,肥皂水流入眼睛,腌疼他的眼睛。
陈绣花顾不得笑,赶紧用清水帮他洗干净。
陆景川说等会不放过陈绣花。
“原来男人跟公狗没多大区别。”陈绣花又笑着说。
“你再说,我就生气了。”陆景川说。
“你尽管生气吧,狗贼。”
陈绣花说完又自个儿笑,眼泪都笑出来。
陆景川只好自己洗,陈绣花见他真的生气,只好忍住笑,用力帮他挠头皮。
陆景川才明显安静下来。
他叫陈绣花洗完头还要帮他掏耳朵。
陈绣花有点不太情愿,掏完耳朵锅里的开水都凉了,她还要不要洗头。
但陆景川说他今天不出去鬼混,在屋里陪她。
“你去不去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不在家还清静呢。”
“你就那么不在乎我,我跟其他女人鬼混,你也不吃醋。”
“我已经麻木了,你还爱怎样就怎样。我说多几句,你又说咱俩没扯证,都不算夫妻,还单身。”
“我知道我不好,但我也改变不少。争取世界末日咱俩去扯证。”
“哼,谁稀罕呢”
陈绣花说着,故意用力按陆景川头到面盘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