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玉珍提着五斤花肉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天边太阳快落山。
她还觉得回家太早,回到村里遇着人,怕别人看她的目光写着“破鞋”两字。
何况今天她穿着一身红色裙子,走在乡间路上像一把火,格外耀眼。
踏入蒲坑村的大门楼,她发现村子怪怪,笼罩着一层神秘的气氛。
以往村口大门楼热热闹闹坐满人。此刻连小孩也不见,梁玉珍心里暗暗窃喜,趁无人赶紧跑回家。
她加快脚步时,偏遇到陆明泉老婆赶羊回栏。
听说狗剩以前糟蹋过的那头母羊,生下一只羊羔,模样特别像狗剩。
狗剩知道人们如此戏弄他,天天对着天空骂狗嘴吐不出象牙。
梁玉珍对那头羊羔也十分好奇,由于铁牛的离开,她闷闷不乐,忘记抽时间去看。
此时她顾不上赶路,站住脚寻找像狗剩的羊羔。
“回来啦,快去明叔家看看,他的小儿子快不行。”
梁玉珍怔住,心里掠过一阵恐慌。她问:“凯子怎么啦?”
“谁知道呢,听说今早开始发烧,喝了几壶开水也没见退烧,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不省人事。叫不应,喊不动。”
“啊!”梁玉珍感到锥心痛,那是多乖巧活泼的孩子。
她捂住胸口赶紧往明叔家去探望。心想年纪轻轻就这样没了,做人还有什么意思。
她来到明叔家门口,只见里面站着许多父老乡亲,怪不得今天不见在大门楼聊天。
“叔,婶——”梁玉珍声俱泪下,仿佛奔丧一样。
乡亲看到此刻的梁玉珍,早就忘记她是破鞋的事,还亲切喊她一声嫂子,主动让出一条路让她进去。
只见明婶瘫倒在床沿,蓬头垢面,泪眼红肿,脸色苍白,明叔仿佛一日之间苍老十岁。
“叔,婶。”梁玉珍忍不住哭泣。
“凯子不中用了。”明叔说着自己也流泪。
梁玉珍看着躺在床上的凯子,像死去一般,认真看能觉察到他微弱的呼吸。
“怎么不送去医院。”梁玉珍问。
“医生来过,说不中。昨天才好好的,吃晚饭睡觉还明明白白,今早我煮好早餐喊他不应。
我的好儿子啊,你怎么忍心舍我而去,叫妈怎么活下去。”明婶捶胸顿足地哭喊。
梁玉珍跟乡亲们一样,都觉得纳闷,一个小孩子睡一觉不省人事,世间罕见。
也许太多人围观,凯子缓缓睁开眼,他喃喃地说:“妈,有人要杀我。”
众人听了,脊背发凉。
“儿子,妈在这,谁敢欺负你,妈跟他拼命。”明婶激动地说。
“难道凯子中邪了?”梁玉珍说。
此话一出,得到大家的认同,其中一位老人说:“赶快到隔壁村找英叔来看看。”
一言惊醒梦中人,明叔赶紧振作精神,村里有几个年轻人说要陪他同去。
明叔这时心里想,如果铁牛在家就好了,做什么都可以搭把手。
村里的妇女听到中邪,又看到凯子迷迷糊糊不知说些什么,好似跟什么人交流。
见几个男人都离开屋子,跟着明叔走,天也快暗下来,心里开始害怕。
几个妇女都找借口离开,有的说要回去喂鸡,赶鸡进鸡笼;
有的说要回去烧水给孩子洗澡,都前脚跟着后脚离开。
梁玉珍也记挂她院子那几只大白鹅,她关进小黑屋那几天没人喂,不知饿成怎样。
但想着现在离开,留明婶一个人在这里照顾病人,也不方便。
梁玉珍除去搞破鞋这点令人诟病,她心底十分善良。
在村里也算较漂亮,不说别的,一身雪白的肌肤也胜人间无数。
有位积古老人快八十岁,人们喊她三婆,她也想走,说天黑看不着路怕跌倒,摔了胳膊和腿。
但被梁玉珍喊住:“三婆,你等英叔过来再走。”
梁玉珍心里也发毛,刚才有几个男人在的时候,屋里墙壁没有黑影的。
那群男人走后不久,墙角有个黑影逐渐变大,仿佛还在移动。
梁玉珍开始以为是灯影,但发现这间房灯泡吊在天花正中央,灯光倾泄下来是无死角的。
明婶顾着为凯子擦干,她说凯子早上醒来时,连被子都湿透。
“凯子昨晚在梦里肯定很害怕。”梁玉珍说。
她联想到自己曾发噩梦,被人追杀,好几次幸好醒得快,不然命都没有。
三婆听从梁玉珍的话,又坐了下来。她也觉得只留两个年轻妇女在屋里,万一有什么脏东西,她俩镇不坐。
三婆重新坐下来时,梁玉珍发现墙角那团黑影逐渐变小,好几次她怀疑自己眼花。
梁玉珍越想越害怕,明婶叫她到厨房倒杯开水给凯子,她也不敢一个人去,非要拉着三婆一起。
当她端着杯子从厨房走进凯子房间时,那团黑影像一个人在墙壁爬行。
“三婆!”梁玉珍吊着嗓子喊。
“你这孩子,一惊一乍的,凯子刚睡着呢。”明婶有点生气对梁玉珍说。
三婆听到喊声也迈着碎步走过来, 那团黑影像一团烟似的消失了。
“什么事呢。”三婆问。
梁玉珍见黑影消失,又不知怎么描述,只好说杯子太烫了。心里祈祷英叔快点过来。
“放开我,不关我的事。”凯子在睡梦惊恐说着话。
明婶和梁玉珍吓了一大跳。明婶作为凯子母亲,也顾不得害怕,她看看屋子四周,也不知对着哪里骂起,说了许多脏话。
“坏心肠”,“黑心鬼”,“永不超生”等语。骂一会又心软,乞求脏东西赶紧离开。
“对这些不能心软的。”三婆说。
她又跑到厨房,拿着一把刀,一边剁地板一边骂:“剁你小人头,砍你死小鬼。”
梁玉珍看着三婆念念有词,不放过每一寸地板,又觉得十分好笑。
果然床上的凯子睡得安稳多。
明婶看着儿子不乱说话,心里也踏实一点。
“用点鸡血喷在刀面上,那脏东西会害怕。”三婆说。
“先等英叔过来再说吧。狗急还跳墙,咱先不惹急它。”明婶说。
梁玉珍年轻,听不得这些话。她想到今晚自己一个在屋里睡觉,吓得连喘气都不敢大意。
“陆景川那个铁公鸡今晚会不会翻墙进来呢。”梁玉珍心里想,但很快被自己否定,陆景川还不知自己会来呢,刚才他并不在这群人中。
“该怎么办,今晚一个人睡。”梁玉珍祈祷死去的老公保佑她。
但她也很快否定,老公埋入黄土,坟头泥土还没干,她就搞起破鞋。
她老公肯定有许多怨气,不找她算账就阿弥陀佛了。
狗剩倒是随叫随到,但他身上臭烘烘的气味,不等到天明就被熏死,还不如吓死。
她只顾盘算今晚怎么过,明叔带着英叔他们匆匆走进来。
瞬间,梁玉珍觉得屋里亮敞许多,再看看英叔,四四方方国字脸,一字眉,正气从头顶流到脚跟,又从脚跟灌输到头顶,仿佛是刀枪不入的铁金刚。
梁玉珍不禁又犯起花痴,抱着这种男人睡,即使做了亏心事,半夜敲门也不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