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平称一人足矣,只是让殷朔将温予舒扶起。
他站在床边,又施展飞针之术,这一次的针要比上一次还多,几乎密密麻麻地扎入温予舒所有重要的穴位。
颜平将自己特殊的内息沿着针穴灌入温予舒身体,几乎两炷香的时间不曾停息。
他额头的汗水越来越密,显然这般大规模动用飞针对他来说也是不小的挑战。
这般又持续了一炷香,颜平终于撤回了一部分飞针。他喘口气:“内息已经化去,接下来逼针就好做了。”
殷朔点点头。
颜平又将剩余飞针尽数插入四处残碣针痕附近,不多时便能看到残碣针混合着血肉一点点被内息顶出。
殷朔瞳孔一缩,庆幸温予舒没醒,否则拔针也是难以言说的痛。
不知过了多久,四根残碣针几乎同时射出,温予舒突然颤了颤,胸膛剧烈起伏,不一会针孔处渗出些黑紫色的液体。
“好了,扶他躺下吧。”
殷朔小心的扶温予舒躺下,拿出帕子认真擦干净黏在他身上的血液,又把被子给他盖好,才起身郑重地施了一礼:“多谢颜医师,今日辛苦,颜医师不妨先在府里暂住。”
颜平点点头,殷朔便亲自送他到侧院。
侧院花草怡人,空地上还种着不少珍贵药材。
颜平挑眉,显然好奇为何会种这些。
殷朔解释道:“我母亲也懂些医术,我就种了些花草药材,不时给母亲送去。”
颜平不禁对殷朔有些改观,没想到这个外界盛传残暴异常的晋王竟然有这般细腻的心思,可见传言多有不实。
殷朔:“颜医师若是需要这些药材,随意取用便是,诊金需要多少,也随医师开口。”
颜平摆摆手:“我救我哥哥,要什么诊费。不过你这有几种药材确实难寻,送于我,权当辛苦我跋山涉水了。”
听到这话殷朔才想起颜平来得突然,不禁问:“颜医师怎么会只身往京师来?”
提到这个,颜平不由皱起了眉,“前些日子也有一个和温予舒一样情况的人求我医治,我便同样告诉他那两个方法,可谁知道第二日他就被人杀死。”
“我心起疑窦,感觉背后人冲温予舒来,就琢磨着进京看看。”
殷朔眉眼冷了下来。
看来他们特意选今日动手便是算好会对温予舒造成不可逆的伤害。究竟是那方势力想消灭一个已经是奴隶的温予舒?温予舒到底有什么值得旁人觊觎?
这一切像谜团一样拢在殷朔身上,让他即便站在灵山的祭天台上,接过沉甸甸的亲王冕服时都没有流露出一丝喜悦和开心。
“殿下,今日祭天礼毕,您要先到勤政殿叩谢陛下,接着祭拜中宫,最后才能去拜见淑妃娘娘。”
礼官服侍殷朔穿好形式复杂的冕服,套上最后一件五爪暗金色花纹直领对襟玄袍,恭敬地嘱咐。
殷朔点点头,登上同样为五爪玄色的华盖车驾。
前方仪官喝道:“亲王驾,前方避让。”
声势浩大的仪仗卤簿慢慢地由灵山至外郭,由外郭至内城,再走上御街,民众皆跪拜相迎,口呼千岁。
此刻晨光熹微,墨蓝的沉重天幕缓缓后撤,殷朔沐浴着东方瑰丽的朝霞,徐徐踏上雾气笼罩中看不真切的白玉石阶,略过侧檐古朴庄重的青龙浮雕,最终迈上勤政楼正殿拱门。
殿内重臣垂手而立。
殷朔穿过分列两侧拱手相拜的群臣,越来越靠近中央的沉香木金漆雕龙宝座。
站立阶下,他缓缓下拜,五彩珍珠垂旒倾斜下来,遮住墨色浓郁的双眼。
内侍总管福清在龙座侧面展开册封诏书,声音响彻殿内:
“古者立王国所以卫京师,封诸子所以尊宗庙。朕仰膺眷佑,驯致治平,受真检于大霄,启仙源于邃古,盛仪交举,鸿瑞洽臻。方徇群心,以建藩室。郡王殷朔凝正气以渊深,禀五精而英秀,趋进之容。动皆合礼,已成德器……特颁明命,进封晋恪亲王,加勋如故。特令有司备礼册命,入宗正,奉太庙。”
特殊的腔调节奏配合咚咚有力的钟鼓之乐融合为肃穆与庄重。
殷朔在这般隆重场合中,薄唇铿锵出声:“儿臣叩谢隆恩。”
殷帝微微抬手,“赐印绶。”
殷朔便双手平举,接过礼官递上的一方金嵌白玉印章和系印的绿綟绶带。
接过印绶就代表册封礼成。
殷帝微微露出笑容,“皇儿已为亲王,金尊玉贵之身就不便再受风沙之苦,玄甲军诸事朕交于他人,皇儿嘛须换个在京的差事。”
殷帝想了想道:“金吾卫统领半月前御京不力,朕已免去他大将军之职,朝中正缺金吾卫主事之人,皇儿带兵多年,节制京都执御非违琐事,想必游刃有余。”
殷朔并不意外。他知道晋封亲王后父皇忌惮,必然会收回兵权,另行差事。
他从善如流地谢恩,在殷帝满意的目光中前往中宫。
中宫空无一人,只需在殿外祭拜便好。他在宫女铺好的软垫上对着坤德殿的牌匾祭礼三次,终于能去见宁妃娘娘。
母凭子贵,何婕妤在宫中闷了半辈子,终于坐在主位,迎接大殷史册上最年轻的亲王。
不过,面对如此花团锦簇、青云万里的良辰美景,这位年轻的亲王始终紧抿双唇,看不出欢喜和得意,反而缠绕着凌冽的寒气。
何问心怎么能察觉不出。
她让所有伺候的宫人都下去,派心腹守在门口,缓缓扶起跪倒行礼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