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予舒继续上马,二人朝着藏匿玉玺的地方奔去。
这里风沙渐大,大家见状都已散去,因而空荡的村子除了风沙呜咽,只有马蹄四起的声音,二人也将面巾围上,以防将沙土吸入口鼻。
好在行进不远,温予舒便在一处井穴停了下来。
这是一处废弃的井穴,井中早已无水,还被沙土和巨石掩埋。两人合力把巨石挪开,将沙土清干净,温予舒顺着井壁准备爬下去。
殷朔拉住他,说他还未好,腿部不能使力,温予舒摇摇头,把火烛点亮,殷朔这才发现井壁上有细细的台阶,只要顺着爬下去就好,便不再阻拦。
二人先后爬下台阶站定,殷朔环顾一圈,发现这井下别有洞天,原是一处密室。
只见温予舒用特殊的节奏敲敲砖石,刚敲完密室一处墙壁轰然中开,等尘埃落定,殷朔亮烛去看,那室中室正中赫然立着一个方形雕梁木盒。
殷朔赶忙走去打开,一枚晶莹剔透的龙状美玉映入眼帘,在微微的烛火中现出流光溢彩的光芒。
他小心地拿起仔细看,龙形玉雕美轮美奂,其下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果真是玉玺无疑!
殷朔惊喜极了,温予舒果真没有骗他,玉玺当真在这里!
他小心地把玉玺放回木盒,胸膛因为喜不自禁而剧烈起伏。
“玄三”殷朔突然喊道。
话音刚落,一道人影突然出现在殷朔身边。
温予舒吃了一惊,这人一直在身边,而他却未曾感觉到。虽然有无法动用长春功的原因,但这人一路相随,能跟得上策马奔腾的速度,能了无声息的潜进这里,当真不俗。
殷朔却顾不上想这些。他对玄三说:“圣物到手,尔等一定要紧跟本王。”
玄三称是,又敛起身影。
殷朔这才面带喜色地看着温予舒,“予舒想做之事,这回必定能成了。”
温予舒微微一笑,随即问他是否可以见见故人。
殷朔欣然答应,不过他确是重任在身,不敢随意乱走,交代温予舒让那一万人与慕容千汇合,然后放出信号,等南策等人接应。
等到南策一行人和殷朔汇合,他们便在约定地点等温予舒回来。
他不怕温予舒逃走,眼前正是温予舒立大功之时,他是断然不会葬送这一万余人的。
温予舒果然骑着马往这一万人的方向去。离得越近,他心绪越是不平,脑海中全是平江关最后一战。
他不知是该庆幸还是遗憾。
他庆幸这一万人还活着。因为知道那一战即便胜,也是惨胜,这一万人能活下来的寥寥无几。
他也遗憾,遗憾未能真正与殷朔旗鼓相当地决战沙场,这一万人的调离让他所有的策略被迫终止。
他东想西想,等真正看到温凛扛着锹加固营门的时候,他眼眶莫名红了,突然发现原来他心中更多地还是庆幸,庆幸还有熟悉的人活着。
温凛听到马蹄声,谨慎地把木锹握住,只是等看清楚来人后,他手中的锹悄然滑脱。
他热泪盈眶地扑上去,跪倒在地,风沙侵蚀下的年轻面庞浸出一道道纵横交错的沟壑。
他哽咽地哭着说:“将军,将军,您,您还活着!”
明明只与温凛一月未见,但世事巨变,好像隔着茫茫生死又重新相遇一般,温予舒也不禁湿了眼眶。
他下马亲手把温凛扶起来,指尖的力度几乎要将衣服揉碎。
温凛缓了很久,忽然想到临别前温予舒的伤痕累累,赶忙问:“将军的伤怎么样了?可好了一些。”
他看向温予舒,满眼都是担忧。
温予舒拍拍他的肩,“没事,放心吧。大家还好吗?”
温凛才想起来迎温予舒进营,众士见到温予舒都惊喜如狂,大家都跪地迎接,一声声不约而同的“将军”汇聚起来。
明煜听到声音,拿着锹就冲了出来。看到温予舒时候,他不像温凛一样直抒情感,只是欣慰地笑笑,朝着温予舒狠狠拜下,这份心志竟是有几分温予舒的影子。
温予舒让众人起身,在一众孺慕的目光中坚定道:“我还活着。”
众人仿佛有了主心骨般欢呼雀跃。
他们三人在欢呼声中坐定。明煜说道:“将军此时来,只怕不是要与我们归守大漠。”
温凛赶忙说:“此刻外头都是殷兵,将军安全回来不如就先别走了,等风头过了再说。”
温予舒看看二人,告诉他们准备降敌的无奈决定。
明煜早有预感,暗道果然。将军能完好无缺地回来,必定是与殷有了约定。
温凛却不想这些,他只愿意跟随温予舒,便首先支持道:“将军去哪,我便去哪。”
明煜跟随温予舒许久,必定与他是齐心的,只是他想得多些,便忧心道:“我们愿意,士兵未必愿意。”
温凛嗤一声,“明老儿你别瞻前顾后,我们这些人无父无母,如果没有将军早就饿死在街头了,那些贵族们可有管过我们?楚君眼中可有我们的死活?”
明煜沉默了。正如温凛所说,他们这些人没有受过王恩,只受温予舒救命之恩,或许这些士兵们也如他们所想。
温予舒闭上眼睛,无奈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们隐蔽在这里不是长久之计,这里物资短缺,纵然我们有些储备,也只再够一月之粮,届时外出寻粮,必定会被殷军瞧出端倪。唯有降才能保全。”
“将军与殷帝做了什么约定?”明煜却突然问。
“保你们不死。”
明煜还想问下去,他想知道温予舒拿什么去保?如何去保?
但是温予舒却说时间有限,他要向大军宣告,两人只好召集兵士。
很快,温予舒踏上高台,深吸一口气道:“大楚国运不济,我等深感惋惜。只是国不因我等而亡,却因碌碌无为之国君而亡,何其可悲!予舒已尽力一试,奈何不随人愿。”
“而今予舒不愿愚忠,不愿再为无德寡君牺牲无辜之人,尔等可愿随我,降于殷。”
这话一出,众人皆惊,嗡嗡自语。他们都知道温予舒为楚国付出多少,他们也为楚国征战多少,现如今主帅明晃晃地投敌,他们多少有些不解。
温凛见众人窃窃私语,又把对明煜说的一番话拿出来。
其中一士兵赞同道:“于私,将军亲自背着满身污秽的我,为我找医师,为我上药,关宁感激不尽。于公,现如今民众都翘首期盼大殷接管,我等顽抗却与民意不符!因而,关宁愿意!”他跪倒在地,表示追随。
又有一人出列,“楚君确实刻薄寡恩不值得追随。将军有所不知,我等回京后就被收回所有的盔甲武器,再分发给我们的全是些破烂布甲,御寒都是问题。武器也尽是钝刀钝剑一碰就碎。”
那人把两把刀磕在一起,全都磕出大坑来。
温凛听到这也是不忿,“就是这样,要不是将军提前筹谋,命我等化整为零隐藏起来,只怕一番对阵就已成了对面铁蹄下的亡魂了。”
这些温予舒早就料到,他知道国君害怕这一万精锐掉头回关帮助于她,一定会想办法削弱他们的战斗力,因而在锦囊中他几次叮嘱一定要按兵不动。
众士兵被这二人煽动,也觉得不平,思忖之后纷纷跪地,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千而万,很快所有人都看向温予舒。
温予舒淡淡一笑,朗声道:“予舒保证,不会再有伤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