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又是十三娘火锅店。
在熙来攘往的食客中,林扬找寻着范刚的踪迹。
“这里!” 不远处范刚已经点好菜,举着手,正向林扬的方向示意。
“饿死我了,我不和你客气了啊。”林扬坐定后便开始了一阵风卷残云,今天的运动消耗,让林扬的空胃早已开始饥肠辘辘。
范刚默默的看着面前林扬的一切,突然说道:“林扬同学,你能教我打球吗?”
“咳咳咳咳......咳咳,什......么......”林扬被范刚这突然起来的拜师吓得不轻。
“我说,你能教我怎么打篮球吗?不,拜托你,请教我打篮球。”范刚又重新说了一遍,甚至换了一种句式,带着肯定的语气说了第三遍。
“今天看了你的比赛,我才知道,以前的我太是井底之蛙了。”范刚陷入深深的低落之中。
“我们和你的篮球,根本就不是同一样东西。”范刚说道:“我曾经认为我的篮球水平至少在高中应该不会有对手,但是这几天发生的事,遇到的强者太多了,刘天硕、蒋云、还有林扬你......而未来,肯定还会有更多。”
“所以我不能停下脚步,我从小一直以来的梦想,就是以职业篮球为目标,但是看到强如你这样的选手,竟然也不曾触摸到职业,我才发现,我差的实在是太远。”
“所以,拜托你,林扬,告诉我怎样才能进步,怎样才能锻炼到接近职业的水平。”
林扬晃着手里的饮料,听着范刚说完这一长串话后一饮而尽。这是他认识范刚以来,听到说过最多的话,这无疑体现出范刚的如钢铁般坚毅的决心。
林扬喝完最后一滴饮料,啪的一声将杯子用力的立在桌上,道“哎,队长,职业真的很好吗?”
“当然,职业意味着能走向更多聚光灯的舞台,在更大的场面上展现自己的球技,甚至,能为国争光。”范刚说起职业球员,脸上出现以往不曾有过的兴奋。
“嗯...然后呢。”林扬反问道。
“然后?然后当然是打进NBA,最后带领华夏男篮站在世界之巅,这是每一位篮球员毕生的梦想吧。”范刚不假思索的回答。
“范刚,你知道篮球人口与篮球注册球员数吗?”林扬问。
范刚摇了摇头。
林扬舀起一勺调味品里的芝麻,说道:“一般而言,我国的篮球人口占适龄人口的百分6多一点,换算成人数的话大概是8000万。”他将满满一勺芝麻撒在空盘子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如果我们将注册球员当做是职业运动员的话,”林扬用筷子拨了拨盘子里的十几粒芝麻,“乐观估计,大概可能有5000人,有可能更低。”
“再像你说的,想要披上国家队球衣,还想要打进NBA。”林扬用手捏起十几粒芝麻中的一粒,放到范刚面前。
“可能就剩下这么些了。”见范刚半天低着头没有说话,林扬叹了口气:“所以,你还想走职业的道路吗?”
“我...”范刚陷入了沉思,轻轻松松的一句成为职业篮球运动员太简单了,每一个站在聚光灯下的球员身后,无不都是堆叠着数不尽的失败者,他们在自己的故事里都是乔丹,但是职业的赛场,总是只有一个乔丹。
“我差不多吃饱了,队长,谢谢你请客。”林扬吃饱喝足后,拍了拍自己的肚皮,见范刚仍然不发一言,拿起放在范刚面前的那颗芝麻,然后补了最后一刀。
“往往脱颖而出这颗芝麻,头顶上还会悬挂一把名叫伤病的达摩克里斯之剑,一旦剑落,一切梦想都将变成泡影。”林扬将芝麻丢进滚烫的油锅之中,在经历沸腾翻滚后,芝麻早已不见踪影。
“饱了,谢谢你的火锅。”林扬说罢,起身朝范刚摆了摆手。
“那你为什么又要重新捡起篮球?”范刚看向准备要走的林扬。
林扬笑了一声:“不瞒你说,我忽然就想试试,如果我是芝麻的话,在我进这油锅之前,能不能先开一次花。”
......
几天前的夜晚。
“你...想听故事吗?我与篮球的故事。”林扬缓缓道。
“是想阻止我回家吗?”如涵笑道:“我妈说,晚上不让女生回家的男人都是坏男人。”
“那你妈可真英明,怎么样?我们的如涵班长,想听坏男人讲故事吗?”林扬不要脸皮的说道。
“我说过的,只要你想说,我随时都在。”如涵认真的看着林扬。
林扬收起了开玩笑的嘴脸,长嘘一口气,缓缓的开口:“我的父亲,林成军,曾经是一位篮球运动员,不,更确切的说,他曾经是一位国手。从我记事开始,我便在篮球馆里泡着。”
“每天看着我爸和其他叔叔伯伯们的篮球训练,渐渐的,我发现我爱上了篮球,每天必须要抱着篮球睡觉,吃饭、散步都必须和它呆在一起,后面长大了一些,我开始有了一些机会接触他们系统的训练,这让我的篮球技术有了质的飞跃。”
“可能多少也有一些天赋吧,我总是和比我大几岁的梯队职业球员训练,比赛,并且慢慢开始将一些人甩在身后。”
“然后就是两年前,在我13岁的时候,我开始收到一些俱乐部的邀请,希望我能够加入职业俱乐部的梯队,但是也是因为两年前的一场国际比赛,让我们一家的命运,被彻底改写了。”
“那场比赛,我爸因为发挥出色,遭到对方球员的重点照顾,整场比赛下来,裁判的尺度愈发宽松,这让赛场上的动作越来越大,直到我爸扣篮时,被对方一位年轻后卫故意拉拽下来,头部重重的砸在地上,当时就陷入了昏迷。”
“医生说,因为强烈的撞击,导致脑部出血,经过紧急救治,虽然不会危及到生命,但是全身活动受限,肢体也出现了偏侧,出行基本上只能使用轮椅了。”
“这让我们家顿时蒙上了一乌云,没过多久,我爸便黯然退役,那时候起他便患上了严重的心理疾病,不能看到任何与篮球有关的画面、声音,否则整个人会变得暴躁易怒,情绪不稳。”
“所以当时篮球几乎在我们家消失了。我把他的球衣、我的球衣、各种资料、视频都藏在我的房间里,那时候我也下定决心,再打最后一年,以后,就再也不碰篮球了。”
“所以两年前的光耀杯,我以为是我生涯之中,最后一次比赛。我将全部的我都留在了那个赛场之上,用尽了我所有心力,也将我的人生留在那个赛场里,最后的结果,也让我没有任何遗憾了。”
“从那时候开始,我拒绝了所有梯队的试训,也没有去专业的篮球学校,我与所有的队友、教练员中断了联系,去了一个我自认为不会再碰篮球的普通高中,我彻底的放下了亲爱的篮球。”
“直到遇见了你,如涵。”
“这就是我与篮球有关的全部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