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府一举升为永安侯府,自然是今非昔比。即使苏重为人孤直,来永安侯府走动的人还是比往常多了不少。
林宛柔每日忙着接待各家女眷,应付各式各样的试探,已然忙的脚不沾地。
苏凌薇因着择日完婚的圣旨,已经算得上待嫁的新娘,不宜见客。她窝在自己的抱月轩里,清静的很。
她心里记着素云的教训,冷眼瞧了几日,打发了几个不安分的丫头婆子出去,留下几个考察备用,算是整顿了自己的院子。
抱月轩的医书苏凌薇早就吃的透透的了,特制了一批药丸药粉之后,闲来无事,她决定自己亲手绣嫁衣。
宇文王朝的世家女,若是有底蕴的人家,女子一出生,家里便开始准备嫁妆。大到田产铺子,小到衣食起居所用物件,都要一一备齐。这是为了女子出嫁之后,日常嚼用都无需看夫家脸色。若是女子能自己亲手绣嫁衣,也能得夫家高看两分。
上一世,苏凌薇就是自己亲手绣的嫁衣。那时候她一心思慕宁王,还以为会终成眷属,怀着一颗赤诚的心意,早早就开始绣嫁衣。
宇文景恒听说之后,还曾大言不惭的对她说:“凌薇,你穿粉色最为娇俏动人。”
苏凌薇并未多想,还真的欢天喜地的绣好了一身繁复华丽的粉色嫁衣。
思及往事,苏凌薇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是她自己太傻,宇文景恒其实也没怎么掩饰过他内心的轻视。自古以来,但凡大婚,正室都是一身大红色嫁衣。所谓的粉色,是妾室才用的颜色。宇文景恒对她说喜欢粉色,玩弄之心已是昭然若揭。所幸,那身粉色嫁衣最终也没能派上用场。
这一世,她不再是被人看轻的傻子,她会是宇文夜凌明媒正娶的太子妃。宇文夜凌待她不薄,她是恩怨分明的人,打算亲手绣好嫁衣,聊表寸心。
这样想着,苏凌薇决定出门,她抬眼看了看,最终定在一个瘦削的身影上:“翠芝,你跟我出去一趟。”上回让翠芝卖镯子,瞧她办事还算妥当,这次便带上了这个丫鬟。
“是,郡主。”被点中的翠芝立即放下了手头的活计,低眉顺眼的跟在苏凌薇身后,一副谨言慎行的样子。
宇文王朝还算开放,虽然对女子品行声名要求严苛,但是并不过分讲究男女大防。女子亦可抛头露面,若要出门逛街,也是寻常之事。
苏凌薇将皇城的布店和绣庄逛了一圈,却得知所有正红布料全部被人预定了。现在又接近年关,再想要好的新布料,最快也要等到来年开春。
苏凌薇最后停在了皇城最大的布庄,锦绣山庄。
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接待了苏凌薇,听明了她的来意,照旧还是那番说辞:“还请小姐恕罪,咱们店里的红布已经被客人预定一空,新布料要等来年开春才有,小姐还是去别家看看吧。”
纵使是内敛如翠芝,也能感觉出这其中必有猫腻了,她忍不住小声嘀咕道:“你们可是皇城最大的布庄,怎么会连一匹红布都找不出来?难道还嫌银子烫手不成,生意送上门都不想做了?”
管事被翠芝一通抢白,面上也有些挂不住,当即加重了语气,不耐烦的开始赶人:“说了没有就是没有!做生意也讲究个先来后到,谁让您二位迟了别人一步?您二位若真是急用,在这里干耗着也是白费功夫,还不如趁早去别家看看。”
因为苏凌薇并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锦绣布庄里达官贵人来得并不少,管事的也只当是苏凌薇是寻常官家小姐,并不如何殷勤耐心。
“呵。”一声轻笑,从苏凌薇的唇角溢出,方才还盛气凌人的管事立即安静下来。这一声轻笑,其实听不出什么情绪,说是嘲笑,似乎太过轻柔。说是愤怒,却又十分平静。
作为迎来送往,见多识广的大管事,他本能的感觉自己碰到了硬茬子。
苏凌薇抬起头,目光没有停顿,直直的射向了管事,语气淡淡的:“你们也不必欺负我不懂行,皇城这么大,你们是屹立多年的大布庄,每年的行情你们不说了如指掌,也定是心中有数的。眼下年关将近,正是生意兴旺之际,你们根本不可能没有存货。”
“毕竟,若是客人上门要什么布料,你们偏偏就没什么布料,这根本就不是做生意的规矩。若是按照你们这样做生意的方式,你们也不必在这里开布庄,只怕老早就无人问津了,怎么可能还有如今的规模?”
“至于来年开春才有新布料,更是显而易见的搪塞之词。”苏凌薇说着,目光变得凌厉:“开春之际雨水多,如此潮湿,并不是运送布料的好时候。若是遇上梅雨时节,好好的布料泡了水,可就卖不出价钱了,不仅赚不到银子,只怕会赔的血本无归。你们也不是刚入行的什么也不懂的小店家,怎么可能不懂得其中厉害?”
听得这番犀利的问话,大管事禁不住心里咯噔一声,不由又细细打量了一番苏凌薇。
苏凌薇今日穿着一身棠紫色的月牙罗裙,掐花对襟棉袄绣着一簇一簇的白梅,头上梳得垂云髻,上头斜斜额插着一支玉兰簪子,耳坠是细小的珍珠粒。
横看竖看都是一副低调的官家小姐装扮,本以为是什么也不懂的闺阁小姐,没想到竟能将布料生意的关窍说得头头是道。此人不可小觑,生意场上以和为贵,断不能开罪了这样的聪明人。
管事叹了一口气,苦笑着对着苏凌薇躬身道:“小姐恕罪,送上门的银子哪有不想赚的,实在是……我们也是不得已,无论如何,我们布庄的确是拿不出一匹红布了……”
说着,管事还小心的左右打量了一番,确定周围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然后才小声的说道:“小姐有所不知,丞相府好事将近,听说顾六小姐马上要嫁进宁王府。丞相府派人来预定了所有的红布,说是要风风光光的送女出嫁。”
嫁?一个贱妾,也敢正大光明的说“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