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路看着手机掉进水面时激起的涟漪彻底消散之后才抬头看向江超，“你要不把我车也开江里去，我刚好想换辆车。”
“老大，你不说你不害怕吗？”李思年笑着问道。
“哟哟哟，我超勇的~”陈路特意学着江超刚刚的语气，坐回桌前，也没有太当回事。
他现在也不是差这点钱的人。
江超被嘲讽的有些尴尬，拿食指挠了挠脸颊，“它搞偷袭，我纯粹是没做好心理准备......”
“等你哪天火化了嘴都是硬的。”陈路一脸鄙夷，也不知道刚才是谁那么嘚瑟。
江超听着两人的话，突然发现，自己已经不适应陈路喊他老大了。
两个人依旧是兄弟，但是陈路已经从他的好大儿室友，变成了那个领着他挣钱的人。
生活有它自己的规则，不是你想不想反抗，而是你接触到的时候，就已经被潜移默化地改变了。
“咱们几个有阵子没凑一起了吧？”江超放下心里繁杂的思绪，转移话题道。
几个人上次聚一起好像还是庆祝比赛拿一等奖的时候。
那时候这家公司还八字没一撇呢，一晃大半年了。虽说当时已经想到会和李思年逐渐变得生分，如今真切体会到，江超心里还是跟堵了块石头似的。
陈路只是点了点头，把目光投向正在啃羊排的李思年，“你最近咋样？”
对方的眼神顿时变得有些落寞，“还能咋样，等考试呗。”
“跟秦文汐呢？还有联系吗？”陈路继续问。
“......有。”
江超已经又悄咪咪点起一根烟，轻轻一吸，发红的烟头在夜色里格外显眼，他吐出一口气道：“那就是还在舔。”
李思年垂着眼皮，推了推眼镜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又缓缓说道：“但她现在比以前主动多了。”
“你确定这不是因为你突然变得未来可期？”江超几杯酒下肚，说话开始和当初一样不留情面，彻底忘了自己今天是来巴结人家亲戚那层关系的。
版号可是一家手游公司的命脉，有些正吊着一口气，一看就活不到五更的公司，仅仅是因为版号获批，就能重新拉起惊人的投资。
再不济，这东西还可以转出去，背后的操作空间是很大的。哪怕啥也不干只是背地里卖掉，也是明码标价上千万的利润。
所以才会有某个厂商老板，前一天还准备上天台，第二天版号一下来，就又去各种按摩洗脚花天酒地了。
可是如今再见面，他作为几年相处下来的室友还是恨铁不成钢多些。
......
桌上的酒越喝越少，几个人之间的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随便聊聊就磨叽到了晚上十一点多。
李思年和江超多少喝的有点迷糊，陈路依旧维持着尽可能不喝醉的作风，只有他说话还比较清醒。
但也只是比较清醒了，他根本就不知道现在的时间，还以为自己才来了一个小时。
“我去放水。”李思年晃晃悠悠站起身说道。
陈路拽着他的胳膊也一起站了起来，“你爹也去。”
两个人刚打算走，就听到了江超手机发出的铃声。
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把目光投向神情窘迫的江超。
有好戏看了。
江超白了他们一眼，无奈还是选择了接听。
“喂？”
电话里传来有些恼怒的声音：“你怎么一直不回我消息？”
“吃饭呢，这边烧烤摊太吵，没听到。”
“跟谁在一起？怎么一顿饭吃到十一点多？”柳妍语气很是急躁，可见这显然不是她打来的第一通电话。
“陈路，还有李思年。跟他俩你总放心吧？”
“你让陈路说句话。”
江超喝酒喝的脸颊微微泛红，闻言迷迷糊糊的把手机举到两人面前，“说、说句话。”
陈路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一句话不说，就眨着眼睛看他。
江超一下子急坏了，嘴巴不断一张一合，也不知道在威胁着什么。
就在电话那头的怒气马上就要达到临界值的时候，陈路才赶忙说道：“我在，我在。”
江超松了口气，拿回手机，“你听到了吧？”
“马上可就十二点了，你再不回去就死外面吧！”
“喂？这边信号好差，喂？我先挂了，晚点再打给你。”
江超说完就连忙挂断了电话。
“真怂。”两个人异口同声道。
“怂什么怂！这叫从心！”江超越想越不服气，“你家那个怎么就从来不带查岗的呢？”
说完他又打了自己一巴掌，连忙道：“你闭嘴，当我什么都没问。”
妈的，差点就给了这货秀恩爱的机会。
陈路不搭理这茬，凑上去拍了拍江超的肩膀，“快点，我也得报个平安。”
他最开始有跟梁芷柔发消息，但是手机掉进江里之后就一直处于失联状态。
傻憨憨这一会儿，可能都不知道把手指放到他手机号上再移开多少次了。
如果她犹豫半天终于鼓起勇气，到最后却发现打不通，不知道得有多担心。
陈路接过手机，微醺状态下他的动作也有些笨拙，但还是一下一下输完早已烂熟于心的手机号码，最后点击了拨通。
奇怪的是，梁芷柔今天迟迟没有接通。
这下好了，还不知道梁芷柔有多担心他，他已经开始担心起梁芷柔来了。
这憨憨从来不会不接电话的，就算睡着了，她的睡眠也一直都很浅，根本不存在一个电话叫不醒的情况。
他突然有种跑到梁芷柔住的地方看看的冲动。
这时，江超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
见他不搭理，又用力拽了他一下。
本来就有些微醺的陈路险些摔了个踉跄，“你干嘛？”
“看那边。”
江超指着远处说道。
陈路站直身子把目光移过去，就看到一个穿着黑色高领针织衫的长发少女，正缓步朝这边走来。
女孩时不时的左看看右看看，像是寻找着什么。
她时常因为驻足四顾挡到别人的路，反应过来之后就会着急忙慌的低头道歉，怯生生的躲到一边，然后再次重复这个过程。
虽然喝的有点多，视线稍微有点模糊，但他一看这又憨又好欺负的动作就知道是谁。
陈路把手里的手机随手朝江超扔过去，也没管对方接没接住，就急匆匆的跑到那边。
江超连忙冲上前接住手机，忍不住骂道：“陈路真他妈该死啊。”
李思年缓缓坐回座位上，语气有些低沉，“是该死。”
......
梁芷柔看清陈路的面庞之后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后又从包里翻出她的保温杯，轻声道：“蜂蜜水。”
“你怎么找到这来的？”陈路脸上写满了疑惑，他记得自己好像没说烧烤店的名字来着。
女孩鼻梁被冻得微微发红，眼眶有些湿润，里面仿佛流转着水波。她捏着手指，吞吞吐吐的解释道：
“你不理我之前，有说夜里的滨江真好看......还说这季节吃烧烤没意思。”
“然后我就沿着这边的路一家烧烤店，一家烧烤店的找过来了。”
陈路因为喝酒而有些发热的脸颊被冷风一吹，看到手里的蜂蜜水，又看了看眼前被冻得耳朵发红的女孩，酒一下子就醒了大半。
鼻梁和心里都泛着些许酸楚。
“这点你居然敢一个人出来？不害怕吗？”他忍不住又问，深夜一个人出门可不像梁芷柔做得出来的事，她胆子本来就小，更别说现在还处于恐怖片后遗症的状态。
梁芷柔眼眶越来越湿润，好似积攒的委屈此刻才迸发出来，她小声道：
“当然害怕啊，可是我更怕你出啥事，你电话一直打不通，我又没有其他人的电话......”
“所以我、我鼓起勇气就来了。”
她声音微微发颤，越说话哭腔就越强烈。
看来她这一晚上真的担心死了。
陈路把女孩抱进怀里，心情无比复杂。
梁芷柔没有任何责怪，只是紧紧抱住陈路的腰，脸颊贴着他的胸膛，任由对方这样抱着自己。
李思年看着远处这一幕，又悄悄低头看了看自己发完在吃饭，秦文汐哦了一声就没再回复。
默默把手指缓缓移动到删除联系人上。
可是依旧久久按不下去。
这时微信突然震动了一下，他连忙去看，手指微微发颤，像是在刮彩票一样激动。
结果发现是一家火锅店发来的广告。
怔了一会儿，手机屏幕发出的微光从他无神的眼眸中渐渐熄灭。
这一刻，他刚才激动的心情再次跌入了谷底，比最初还要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