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谢云炀最近的变化,项宛若好像有点明白过来,问他:“所以你最近这么努力,是因为受到了这些孩子的鼓舞?”
“也算是吧”,谢云炀三两口吃完手里的冰淇淋,将包装纸团成团掷进垃圾桶:“我妈是名记者,之前来这边采访过。李医生不是建议我多参与点社会活动吗,我就跟着来了。这家福利院有不少小孩都或多或少的有身体上的残缺,被领养的概率比较小,慢慢地留下来的人就越来越多,院长说他们的人手越来越不够,需要招募临时社工,我一冲动就报名了。”
他看着远处打闹的孩子缓缓道:“来了之后我才发现,与那些幸福的小孩相比,这些特殊的孩子看上去似乎更懂事独立,像一个个小太阳一样,有着与实际年龄不相符的成熟,但其实内心更加敏感脆弱,他们的心理健康问题也需要有人去关注,可惜不是每个福利机构都有开设心理课程的条件。”
幸运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人在孩童阶段的心理发展最容易偏离轨道,一旦不注意,就会对以后的性格埋下阴影。普通人尚且如此,何况是这些更容易受到恶意侵害的特殊孩子。
谢云炀:“虽然在这里大家都想尽力营造一个充满善意的环境,但也不能总不让他们跟外界接触。被保护的太好反而更容易受到伤害,那些不经意的黑暗面总是猝不及防地冲击过来,逼迫着他们去接受。”
此刻的他与平时不太一样,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戏谑,眼里满是认真。项宛若感慨地笑了笑:“这段时间,你还真是……成长了很多呢。”
说了一些与自己平时人设不太符合的矫情话,又被项宛若笑得有些不好意思,谢云炀尴尬地挠挠脸:“咳,我刚来这边的时候,还自我感觉很厉害,觉得我是成年人又学过心理学,面对这些孩子还不是小菜一碟。可是后来我才发现,他们跟我想象中不一样,相处下来,反而是我自己被治愈的多一点。我就在想,如果我是一个足够专业的心理医生,是不是就能更好地引导他们,起码让他们在受到来自世界的恶意时,可以不再茫然无措。”
人永远会被真诚打动,项宛若看着他仿佛看到了刚毕业时的自己,心里感慨万千。她不吝夸奖:“我收回之前对你的怀疑,你会成为一个好的心理医生的。”
谢云炀抬眼看她:“真的?姐你真的觉得我可以吗?”
他心中涌起难以按下的情愫,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只要是她说的话,自己好像就会无条件地相信。就好像现在如果她说“可以”,自己就真的可以做得很好。
知道他现在迫切需要一点来自外部的鼓励,项宛若肯定地点点头:“当然!你不是总说你没办法理解患者的心情吗,可是我刚刚能感受到,你是在发自内心地跟这些孩子们共情。而且这段时间你的表现大家都看在眼里,连投诉都几乎没有了呢,不是进步超级大吗!”
谢云炀被她的语气逗笑了:“什么啊,不要用这种夸小孩的腔调夸我。”
项宛若逗他:“诶,其实心里还是挺开心的吧,不要装酷嘛。”
见对方作势要生气,项宛若笑着见好就收:“对了,不如跟院长商量一下,下次我们来的时候跟孩子们一起做沙盘游戏吧。”
沙盘游戏又称箱庭游戏,被广泛应用于心理教育,可以通过沙具的摆放了解人内心深层次的问题,从而逐步实现自我治愈。而儿童的创造性和想象力使他们对沙具有一种天生的理解力,用来做初级心理引导再合适不过了。
谢云炀认同地点点头,随即又坏笑道:“所以下次姐也要跟我一起来喽?哇,你这样你老公不会吃醋吧。毕竟我不像他那么冷漠,我只会心疼姐姐。”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语气,项宛若无语地送他两个白眼。不过说起来,唔——阎景川应该不会介意吧?虽然谢云炀刚来的时候不怎么老实,但那应该只是一时兴起而已,现在他们是单纯的同事关系。
……
日薄西山,周围的小摊开始陆陆续续地回收。帮忙收拾好场地,项宛若拿出手机想看下时间,刚巧看到阎景川发来的消息,说一会儿就到家了,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她回复完消息,看了看时间也差不多了。跟一起工作的义工打了声招呼,谢云炀先一步去取车,她准备最后再去跟小敏告个别再走。
目光搜寻了一下,项宛若见小敏背对着人群蹲在一边的草地上,好像在观察着什么。
马路对面传来急促的车铃声,有个小孩子骑着自行车从骑行坡道的最高处俯冲下来,或许是速度太快刹车一时不灵敏,车子竟直直朝着小敏的方向冲过去。
项宛若喊了两声,想起小敏听不到铃声也听不到她的喊叫,她不管不顾地迈开腿跑过去。
砰的一声,骑行的小孩跳下车扑倒在草地上,还好草坪较软,他打了个滚便爬起来了。这边项宛若堪堪将小敏抱在怀里,却没躲开冲过来的自行车,钢丝条扎破牛仔裤在小腿上划出一道血痕。
项宛若动了动腿,还好划痕不是很深,疼痛也尚可忍。但小敏应该是被狠狠吓到了,她抱着项宛若的手臂,眼里涌出泪水,喉咙发出呜呜的嘶哑声。项宛若掏出手机打字告诉她自己没事,并安抚地帮她擦了擦眼泪。
骑车的小孩年纪也不大,一看闯祸了也呆站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他倒也不是故意的,如果小敏是正常的孩子,听到铃声时完全可以躲开这场飞来横祸,只是偏巧小敏听不到声音。
项宛若见他胳膊上腿上也被磕出几片红痕,严肃地叮嘱他下次骑车要多注意一下周围,便领着人去社区医务室处理了一下伤口。
走之前,项宛若又安慰了一下惊魂未定的小敏,约定过段时间还会来看她,小女孩的情绪才慢慢稳定下来。
谢云炀的车停在路口,见她走路一瘸一拐的走过来吓了一跳:“怎么回事?刚才还好好的。”
项宛若跟他说了发生的意外:“没事,还好是自行车,只是被划了一下,过几天就好了。”
虽然她说没事,下车时谢云炀还是不放心地扶着她走到别墅门口。
感觉握住的手臂比想象中还要瘦弱,谢云炀皱着眉,还把他当小孩,自己这么大的人了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啊,还有那个男的,到底知不知道怎么疼人啊。
“啊对了”,项宛若不自然地挣开他的手,从袋子里掏出贝壳风铃:“今天和小敏一起做的风铃,送你一串留作纪念。”
“就当是祝福吧”她粲然一笑:“祝你早日成为你想成为的人。”
手掌还残留着一点温热,谢云炀对上她清亮的眼睛,鼻尖闻到她身上传来让人安心的味道,心中微动,突然很想抱她,哪怕只有一下就好,他这么想着忍不住将人揽入怀中。
“你……”
项宛若被他突然的动作吓得扯着身子往后退了一步,结果不小心牵扯到腿上的伤口,痛得“嘶”了一声。
谢云炀赶紧放开手:“对不起,我……是不是伤口疼得厉害,不然我们还是去趟医院吧。”
项宛若挣开肩膀上的手掌,有些结巴:“没,没事,不用在意的,你快点回去吧。”
谢云炀盯着她的眼睛,心想既然已经越界了,那如果现在不说以后是不是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了。他喉咙动了一下,声音有些颤抖:“我……”
项宛若仿佛有所预感,眼里闪过一丝惊慌,她轻轻摇摇头:“谢云炀!”
告白没说出口就被打断了,谢云炀苦涩地笑了笑,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继续把话说完:“我喜欢你。可是你不打算离婚了对不对,所以……我从一开始就一点机会都没有是吗?”
这时候她才意识到谢云炀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认真的。项宛若怔了怔,眼眉低垂道:“对不起。”
她为对方的行为开脱:“大概是我之前的行为让你误会了。我,我只是看到你就想起我刚入行的时候,把你当成弟弟,想多帮你一些。你对我的好感可能只是源于这些相似的环境和经历,你只是,只是把这种好感误当成是喜欢而已,等你冷静下来,你……”
“我很冷静,姐,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谢云炀无奈地看着她叹了口气:“都到这一步了,我能想到也做好准备接受这种结果。”
他有些勉强地勾了勾嘴角:“姐,你以后还会和之前一样和我聊天谈心的对吧,不会躲着我吧?”
“嗯”项宛若看着他点了点头,磕磕巴巴半天又说了一遍“对不起”。
谢云炀低着头:“干嘛呀,你哪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是我越界了而已。”
他顿了顿又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喜欢他吗?我是说你现在的丈夫。”
项宛若挠着头想了想:“虽然情况比较复杂,但我想我是喜欢他的,所以……”
“是吗?那就好。”谢云炀余光扫到院子里出现的人影,他收起眼中的黯淡,唇角微扬大声道:“那等你哪天厌烦他了,记得告诉我。反正我年轻,有的是等的时间。”
没等项宛若回答,他挥了挥手:“啊——说出来舒服多了,走了。”
项宛若目送他开车离开,有些心不在焉地转过身走进院子,一抬眼目光与站立在庭院中的男人撞了个正着。
!阎景川是什么时候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