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女生宿舍。顾落英的床位空荡荡,小日小月裹在各自的被窝里,已经睡着许久。杨希站在顾落英的书桌前,她的眼睛盯着落英未上锁的抽屉,一双眼睛仿佛有透视的能力,正在仔仔细细地搜寻着抽屉内的物品。
20分钟前,小日小月给她看的东西让她睡意全无。
杨希在自己的床位下看作业,高中少有的上床下桌让学生们休息和学习很方便。小日忽然来到旁边,把一张信纸啪得拍在杨希的书桌上。
“杨希,帮我们一个忙呗。”
“什么题不会。”杨希以为小日又像往常那样问她作业,顺口答道。她腾出眼睛往右边张望,信里的内容让她第一时间难以理解。
最先看到的是三个红色的指印,“这是什么。”杨希惊叹道。
紧接着,举报信,性骚扰,吴言,几个关键字涌入眼前。
“吴言干了什么!”杨希双目大睁,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哎呀没有。”小日焦急地否认道。
“这是.......是。”小日支支吾吾着。
“只是为了让吴言可以调走。”一直在后面看着的小月站上前来。
“我们三个都同意了,杨希,你也加入吧。”小日的手搭在杨希的肩头。
小日的手可以感受到杨希的肩头微微颤动,她如果起先知道那是因为愤怒而颤抖就不会想拉杨希入伙了。
“你们这样是不对的。”杨希阴着脸低沉地说。声音不大却显出极大的威严。她感到自己与朝夕相处的三人之间出现了一条巨大的鸿沟。
“无论怎么,我们是不想再上吴言的课了。”小月斩钉截铁地讲。双方都有自己不能退让的底线。
“我可以去跟他建议让他别让大家做广播体操。”
“你早就跟他说了,有用吗?我看他就是存心的。”小月皱着鼻子骂道,五官都在用力,鼻子上出现了几道皱纹。
“你不加入就算了,光靠我们三个也照样可以。”小月赌气地说,拿起桌上的信纸,一把将旁边无话可说的小日拉走了。
二人下意识的翻身动作将床板弄出了轻微的响声,这点响声吓了蹑手蹑脚的杨希一跳。
杨希回头看了上铺的两人,确认二人是在熟睡无疑后松了一口气。她轻微地抬起顾落英的抽屉再缓缓拉出,以此来最大限度地减轻声响。她看着抽屉一点一点地被拉出,被拉出的面积慢慢变大,直到拉到了极限,不能再继续往外拖了。
信不在里面。
顾落英和杨希的床位是相邻的。杨希刚刚用余光撇到,小月拉自己入伙未果后,芬芬地将信塞回了顾落英的抽屉了。
“怎么会没有。”杨希皱了皱眉头,在心里默念。
后上方再次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杨希猛地跳离顾落英的桌前,连抽屉都忘了还原。
她惊魂未定地回头看向上铺,幸好二人还在熟睡。杨希松了一口气,以同样小心的动作还原了抽屉,她注意到原前的抽屉并不是紧闭的。细心的她没有忘记稍稍往外拉出一些。
杨希在顾落英桌前站定,将整个书桌都收在眼底,她用眼睛细细地巡视着每个角落,一处也不放过。她努力地思考着小月会将信储存的地点。由于不能吵醒身后的二人,她只能用眼睛搜索,这让寻找止于表面。
夜以继日的工作让悬挂在阳台门上方的空调疲惫不堪,它费力地吹出冷气发出的呼呼声响像哮喘病人的呼吸。空调的冷气流吹着杨希微微发热的大脑,让她额头上的一缕碎发微微摆动。
碎发忽然停止了摆动,滴嗒一声,也许是不堪重负,也许是缴的空调费用光了,空调上的绿灯变成了红灯。室外的炎热趁机飞快地吞噬宿舍内仅存的冷气。
这下,用不了多久,小日小月就会被热醒。杨希抬头看了一眼空调上闪烁的红灯,考虑一番后,放弃继续寻找举报信的想法,决定下楼充值。杨希拿起自己的饭卡,离开时轻轻地关上了门。
午休,靠近窗户的同学们自觉拉上了窗帘,强烈的阳光照射着窗帘使其散发着淡蓝色的荧光。关了灯,教室里昏暗,唯一的光亮来自窗帘。除了顾落英,所有人都将头埋在双臂之间,教室平日热闹非凡像是一个不停跳动的心脏,现在心脏静止了。
顾落英作为唯一醒着的人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看了一中午的题,仅靠着窗边的微弱的光源辨认书上的文字,让她头昏脑胀。顾落英轻手轻脚地合上书本,小心翼翼地挪动椅子尽量不发出一丝声响,她站起身,走过讲台,出了教室。
尽管她的脚步已经够轻了,俊一的耳朵灵敏得像只狗耳朵,平日他可以在教室众人噪杂的说话声中准确分辨落英的声音。他在沉睡中感受到了她的动作。顾落英拉开教室门的同时,俊一抬起了头。
顾落英走出教室,午间的热浪瞬间将她包围。她站在栏杆旁,长时间待在空调室里有些冰冷的手脚渐渐回暖。身后传来门被打开的轻微声响。
她回头望去,是俊一。俊一转过身关上了教室门。
“他怎么醒了?”望着俊一的背影,顾落英心里疑问地嘀咕,正在猜测俊一想干什么时,他开口了。
“落英,你有男朋友了吗?”俊一看着她,他在询问最终的答案。
每间教室都在沉睡中,走廊没有一个人影,空调外机发出的隆隆声响彷佛是这里唯一的永恒的声音。
顾落英沉默着,她双手交叉放在身前,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她咽了一口口水。“是的。”她说。顾落英忽然觉得自己对待俊一的感情上发生了很多变化,放在以前,她不会故意编织一个这样的谎言来让他死心。她觉察到自己的情绪开始会为他产生波澜。
以前,她看待俊一就像看待无数个她的仰慕者,骄傲和不屑一顾是固有情绪。而此刻,她的骄傲不在了,从来没有过的心虚和愧疚让她不知所措。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俊一的心沉了下去,他感到些许庆幸,但失望占据绝大多数。如果落英有对象的话,那么之前发生的事就显得在情理之中了,虽然有些超出正常情侣范畴,可这也许是自相情愿的事。
比起失去她,他更在意的是心中的她不是自己心中的样子。
“好的,抱歉打扰了。”他望了望日思夜想的落英的脸,最后一次,以向往的目光长久地注视后,忧伤蒙上俊一的双眸,他的眸子暗淡下来,以后,他会像看待普通同学一样看待落英。一颗炽热的,真诚的,纯洁的,少年对美好的爱慕之心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