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早自习和已经过过千遍万遍的早自习一样平常。住读生的睡眠时间比走读生要多一个小时，往往在走读生到达学校的时候，住读生才慢悠悠地从床上醒来。
顾落英以往是第一个起床的，她一夜都未合眼，但今天却是最晚起床的。她仍然直直地望着天花板，要不是她的眼皮还没合上，眼里还有些黯淡的神采，会以为她已经死去，死得僵直。
杨希梳洗完第一个走出宿舍，她合上宿舍门离开前依旧担忧地望了一眼仍躺在上铺的顾洛英。
小日第二个梳洗完离开准备离开宿舍，她背上书包的时候准备将顾落英叫醒，她以为洛英还在睡觉，但是被小月阻止了，小月告诉小日自己等会会叫醒洛英，昨晚落英休息得晚，让她多睡一会儿才好。
小月第三个梳洗完毕后离早自习只有10分钟了。
“落英，该起床啦！”小月轻声呼唤着顾落英。
上铺的被子没有丝毫起伏的痕迹像是盖在了一摊死物身上，落英动也没动一下，或是她全身上下只有嘴巴动了，声音从上铺传来，“你先走吧，我马上就起来了。”
小月走的时候匆匆忙忙，她忙乱地将一袋面包塞进书包，踩上鞋子就往外跑，慌乱让动作不知轻重，她砰的一声重重关上了宿舍门。
粗鲁的关门声竟让落英产生了片刻宁静，宿舍此刻就她一人。她缓慢地起身，掀开被子，扶着扶手下床，一片殷弘的血迹张牙舞爪地在睡裤的隐私部位蔓延。
顾落英不急不慢地换好衣服，在不是生理期的日子，她在内裤里垫上一张卫生巾。
平日里，越临近早自习开始的时间，向教学楼迈进的学生队伍速度都越快。一切早餐包子，油条，煎饼被放在学生手里的塑料袋一阵颠簸后，再美味的食物看起来也全无食欲。
今天顾落英从宿舍楼走到教学楼的这段路程，人比平时少了很多。因为她迟到了。
她走进教学楼，路过一间一间其他班的教室，朗朗的整齐的早读声从墙的那边传来。她走得很慢，撕裂处的疼痛让她的走姿很怪异，她竭力控制双腿使自己看起来像是个正常人。
来到熟悉的楼层，看到楼层外熟悉的风景，她在熟悉的走廊里看到两个熟悉的人，杨希和小黑娃。
小黑娃看起来兴致勃勃，他亲切地看着杨希，仿佛杨希是他的亲生大姐姐。小黑娃在感谢杨希，谢谢她昨天把球拍找到并还给了器材室。
杨希的眼睛在顾落英未出现前一直温和地注视着小黑娃，当她的身影从楼梯间慢慢显出来时，杨希深沉的目光便落在了她身上。
小黑娃还在唠唠叨叨絮絮念念他的感激之情以及一些不相关的屁事，他的身高只到杨希的腰间，他得仰起头很用力地才能看到杨希的脸。小黑娃高昂着脑袋望着杨希，小嘴不停地叭叭，像饥饿的雏鸟向刚觅食归来的母亲讨食。
杨希的注意力放在慢慢踱过来的，走姿怪异的顾落英身上。
“你.......你是那个大姐姐？”顾落英让小黑娃不停叭叭的小嘴停住了，他惊讶地望着路过的顾洛英。他看到之前柔顺的秀发增添了好几分毛躁，美丽的大眼睛里全是阴郁。
顾落英看都没看小黑娃一眼，像忽视街边小草那样直接忽视了他。跟她遭遇的事情比起来，她之前作的恶简直不值一提。尽管这些事情包含着因果关系。
“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朗朗的早读声彷佛在提醒三人站在教室门口的不合时宜。
迟到的顾落英走进了教室，杨希而后与小黑娃告别，也走进了教室。
器材室的钥匙静静地躺在顾落英的口袋里，手指每次伸到口袋里，指尖碰到它坚硬的质地，昨夜的悲惨事故便涌上大脑。
下午最后一节课的铃声格外动听，像吹响了解放的号角。同学们像得到进攻号令的士兵，向着食堂猛攻。
小月一手拉着杨希，一手拉着小日，来到落英的课桌前喊她一同去吃饭。
落英安安稳稳地坐着，不动如山，没有丝毫干饭的激情。
“你们去吃吧，我今天不吃晚饭，我不饿。”她对着干饭兴致高涨的小月说。
小月狐疑地打探一眼顾落英：“你今天怎么回事？上学没有激情，吃饭也没有激情。”顾落英沉默，小月只得拉着另外二人离开。
没有学生的教室显得更加空旷，书桌上教材摆放得凌乱不堪，顾落英她们的教室窗户正对着操场，红色的操场上有稀稀拉拉的学生散步，也有低年级的不上晚自习的学生背着书包回家。夕阳透过巨大的窗玻璃斜照进教室，有数不清的微尘在阳光里飞舞，黑板上留着最后那一节课的老师的笔记。
教室里安静极了，顾落英站起身子带动椅子，椅子脚摩擦地面的声音竟然显得异常刺耳。
她来到杨希的座位前，杨希的座位收拾得干净整齐。她的手里紧握着器材室的钥匙，钥匙是新的，锋利的边缘扎进手掌。
顾落英拉开杨希的文具盒，她知道杨希的这个小习惯，像她这么细心的人一般会把贵重的小物件存放在文具盒里，这也是她为什么能那么容易地拿到备用钥匙。
“像她这么细心的人.......”顾落英心里想着，文具盒的拉链只拉到了一半，文具盒里好像有一条剧毒的眼镜王蛇，她手上的动作忽然停止了，全身像被施了定身咒，令人悚然的寒冷从脚底升到脑袋，冷汗不断从头上冒出，
“像她这么细心的人，怎么会在找拍子的时候不带钥匙？”顾落英忽然想到，疑问一个字一个字地从脑海里冒出来，每一个字都像千斤的秤砣，砸在她的心上。
顾落英一阵悚然，大脑一时间转不过来，她茫然地抬头，却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在看到那个人的一刻瞳孔忽地放大，她全身一抖，肾上腺素飙升，心脏加速狂跳，呼吸也开始不畅。
是杨希，她站在教室门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