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年级的小黑娃挤在小卖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对小孩有着致命吸引力的零食陈列在面前,他在想如果身上有个一分半文该有多好。
一只手递来了一包薯片,鼓鼓囊囊的包装是他膨胀的食欲。
“弟弟,这包薯片我付过钱了,你拿着吧。”
小黑娃欣喜地看着面前的大姐姐,少年的眼神清澈得像山间小溪。大姐姐的身子稍稍弯下,秀发流苏一样垂落下来。外表美丽的女人会带给人一种天然的善良。
小黑娃没有丝毫犹豫地接过薯片,利落地撕开外包装,迫不及待地抓起薯片往嘴里塞,小手有左一道右一道的黑色签字笔划痕。
咔擦咔擦,咔擦咔擦,浓郁的青柠香味充斥口腔,小黑娃的手刚离开嘴巴就迅速探向包装袋,他的嘴巴没停下来过。
忽然,小黑娃的手里一轻,包装袋彷佛长了翅膀飞走了,来到了小卖部老板的手里。小卖部老板拿着几乎只剩下空气的包装袋,怒目圆睁地盯着他。
“你是哪个班上的?多大的胆子,敢在我店里吃东西不付钱?”
老板的声音吸引到了周围学生的目光,学生敏感的注意力马上捕捉到了热点,人群瞬间以小黑娃和老板为中心,唯恐天下不乱的学生们,纷纷来到此处看热闹。
小黑娃被乌泱泱的人群围在中心,他的嘴巴周围还粘着薯片粉末。腮帮子鼓鼓的,嘴巴还在一动一动地咀嚼,一副未罪自证的模样。
“还吃?说话呀,你哪个班上的?班主任是谁?”老板怒不可遏,小黑娃的一言不发让他怒上心头。
小黑娃在此刻仍然胸有成竹,他的眼睛在人群中急切地搜索大姐姐的身影,如果大姐姐出来作证的话,他可以有理有据地说出这包薯片是付过钱的。
围观的学生越来越多,小黑娃一一扫过他们的脸,那双美丽的大眼睛和绸缎般的秀发却人间蒸发般消失了。
“不说是吧,看你这个头是一年级的,我带着你去找你们年级主任!”
小黑娃个子小,体重轻,小卖部老板一把抓住小黑娃的手腕,就像一个在火车站被偷钱包的愤怒乘客拉着自己的行李箱,他粗暴地将小黑娃拖行着,像拖行装满内容物的黑色垃圾袋。
学生们自动为老板让出一条道路。小黑娃在高年级低年级学生的注视下被老板拖出人群,他的自尊心也在洁白的大理石瓷砖地面上被拖行。
老板似乎要演一出杀鸡儆猴的戏码,他要让学生知道偷东西不付钱的代价。低年级的,高年级的学生,有的交头接耳讨论这是哪个年级的学生,有的毫不在意地哈哈大笑,少有的满面愁容。
小黑娃不在意他们,他还在寻找那双美丽的大眼睛和绸缎般的秀发。年纪尚幼的他不懂得什么是欺骗,他在被老板像拖垃圾一样被拖走的时候都未曾觉得愤怒和委屈。
“大姐姐去哪里了呢?”
他在心里这么想,迷惘和不解是他的全部情绪,由此可以看出小黑娃在无忧无虑的环境中长大。欺骗这个行为在他的心中没有概念。欺骗超出了这个年纪的小孩子的认知。
大姐姐当然不会离开,她在人群外围注视着全程。
小黑娃撕开包装大吃特吃的时候,结局已经在她的脑海上演——小卖部老板怒不可遏地收拾偷吃东西的小鬼。她提前兴奋起来,身体某些激素得到了释放,极致的扭曲的快感从心头升上大脑,脸上再也抑制不住笑容。
她在小黑娃看不到的地方放肆大笑,她这样做没有任何理由,如果非得要一个理由,那就是纯粹地为了开心,为了无聊的生活增添乐趣。
“顾落英,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小月路过小卖部。偶然间看到了顾落英失态的样子,她面露恐惧地问。
顾落英的变态笑容还有半分停留在脸上,足以使她秀丽的面庞变得扭曲。她连忙收拾了脸上的嚣扬跋扈,随意地解释道:“想到了高兴的事情,哈哈。”
“现在低年级的学生越来越过分了哦,刚才抓到一个在小卖部偷吃东西的学生哦。”顾落英顺势挽起小月的手臂,二人有说有笑地回了宿舍。
食堂送德芙的男孩在顾落英和小月回女生宿舍的必经之路上等待着。小月眼睛尖,隔老远就看到了躲在大树后边的男生,她兴奋地拉着顾落英的胳膊,用手指着前边。
“落英啊,看那里,他又来了哦。”
落英面无表情地翻了个白眼,激烈的情绪高潮刚刚消退,大脑神经还在不应期,她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
忠心的追求者哪里有刚才在小卖部发生的事情有趣呢?
夏日午后,阳光透过树隙撒在校园的石板小道上,像散了一地的碎银子。
躲在大树后面那个男生,他的心却不像午后的校园那样平静,他的心在怦怦跳,他的脸红了起来,他后背紧紧地靠着树,大树表皮粗糙的质感透过衣服一分一毫地传到背部,他靠得更紧了。
落英倒是若无其事地走自己的路,白色板鞋轻巧地踏在石板上,鞋身被擦得一尘不染。男生不敢看落英,但他不用眼睛也知道落英走近了,冒了十足的勇气,他跳出来,站在了落英的跟前,落英停住了,
有点勇气但是不够,他斜斜偏着头不敢看落英,从小他就很少跟女性交流,所以他不知道该怎样在喜欢的女生面前表现。
他悄悄用余光看了一眼落英,明明站在树荫下但她彷佛全身都在反射着淡淡的光芒,怎么会有连头发丝都那么完美的女性,他在看过她后心更乱了,此刻他多么想扑通一声为她跪倒在地。
落英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她看到他像一只紧张的小动物,男生的反应稍稍提起了她的兴趣。事实上,她从小便不乏追求者,但紧张成面前这个男生这样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手里的东西是给我的么?”落英开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落英的话像是手指在高度拉紧的琴弦上拨奏了一下,男生小小地吃了一惊,随即回过神来,记起了今天的主要任务。
“是......给你的。”
简单的一句话也在男生脑子里经过了无数遍的重组,他稍稍抬起手臂递给面前的女人,幅度之小动作之缓慢还以为他是不情不愿的。
落英大方快速地接过男生手里的曲奇,像上次小月在食堂里那样敏捷迅速。
“还有吗?”落英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这位江南美人笑起来最艳丽的花儿都会黯然失色。
男生听后不可思议地看向落英,但女神的笑容马上就映入眼帘深深刻在了心里,心中的疑虑烟消云散。
“还有的,有的,下次还有。”
男生什么都顾不上想了,一口答应下来,点头如捣蒜。
“那,谢谢啦。”
落英一手拿着曲奇,一手将秀发撩到了耳边。秀发在空中像珍稀鸟儿张开翅膀,露出华丽的羽毛。头发中的香气随着头发的撩拨扩散到空气中。
男生的心也被撩动了。
落英说完就拉着小月继续往前走了,男生还留在原地,他舍不得离开,空气中还留着落英的发香。落英待过的地方空气都变得香甜。
小月捂着嘴嘿嘿地笑,刚才在男生面前一直憋着,现在终于绷不住了。“落英,你看看他紧张成这个样子,像是从来没跟女生说过话似的,哈哈哈。”
落英没有回答,眉头轻轻一挑,抿嘴笑了起来,没有回答。她心里想的是他不是没跟女生说过话,是没跟她自己这样的女生说过话。
“英子,你上次不是不接他的东西吗,什么接受了他的东西就得委身于人?怎么这次收的这么干脆了?”小月嘻嘻笑着打趣顾落英。
“你不是说他喜欢我么?”顾落英反问她,“既然是喜欢我,那便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小月看着落英脸上泛起了轻松的笑容,她问了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你有男朋友吗?落英。”
“不重要。”落英轻松的笑容还挂在脸上,她打开包装盒拿出一块精巧的曲奇放进嘴里。
“那你怎么还收他的东西啊。”这次轮到小月发出质疑了。
顾落英不紧不慢地品尝着曲奇,浓厚的黄油香味浸满唇齿,她没有回答直到口腔里的饼干渣咽下喉咙。
“我有了男朋友又有什么关系,他喜欢我如果要以成为我男朋友为目的,那么这份喜欢也太功利了。”
“这.......”小月一时间无言以对,落英一番话说得理所应当,有一种毋庸置疑的气场。
“别这啊那啊了。你上次不是吃得开心?”
顾落英将剩下的曲奇全部塞到小月的手里,“吃吧吃吧,一人被追,全寝享福,这不是你说的?”
“啊哈哈哈,谢谢英子。”小月看到零食双眼放光,刚才的顾虑抛到九霄云外。
“这曲奇不便宜哦,那小子可真舍得。”小月反复地看着饼干包装盒,上面印着的英文让她眼花缭乱。
“是么?我第一次吃,那留着点带回去给杨希和小日尝尝。”落英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