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云珈否定的答复，蒋炤天整个人，仿佛被疼痛，抽走浑身力气。
他就在离云珈，还有几步路的距离，彻底倒下。
见蒋炤天倒地不起，云珈正打算联系钟方信的人手，叫她们快点过来收尾。
云珈知道自己刚才开的两枪，并没有击中蒋炤天的要害部位。
那两枪，只是会让人感到疼痛不已，从而丧失反抗能力。
正想着，云珈在余光中瞄到，躺在地上的蒋炤天又在乱动。
他正在把手，伸进衣服里，似乎要翻找出什么东西。
云珈心中警铃大作，那要是小型手榴弹的话，她就得陪着蒋炤天一块走。
那就亏大大的发了，亏本买卖。
脑子和身体同步，云珈再度举起手枪，瞄准蒋炤天的手臂。
不知为何，这次云珈没有立即开枪，只是出言警告，
“阿炤，别再乱动，不然我开第三枪了。”
只见，蒋炤天缓缓从怀里，掏出一张三角形状的符纸。
那本是一张不新不旧，毫无特殊意义的黄色符纸。
那张黄符纸，如今已然变成一张，被鲜血浸透，而显得有些发邪的血红色符纸。
待云珈看清楚，蒋炤天手里头捏着的东西时，云珈不自觉地皱紧眉头。
这么点东西，当然不会是手榴弹。
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
那只不过是，当时能想到的权宜之计。
上天似乎，也在为蒋炤天的所托非人而哭泣。
刚才还是，晴空万里的天空，此刻竟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来。
雨，越滴越多。
声，越叫越吵。
这些雨声，恰好成为蒋炤天，自我陈情的交响乐，
“我不信，云云你又在骗我，如果你不爱我，那这是什么？”
“这是我出狱后，第一次见你时，你送给我的平安符，云云你还记得吗？”
“那时你说，希望我出狱后，能脚踏实地，平安顺遂地过日子。”
“可我还是叫自己，走上了绝路，这样的我，让身为警察你很为难吧。”
“云云，你能不能，再抱一下我？”
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挺着一口气说出后，蒋炤天不再出声。
他只是死死地望向云珈的脸，乞求云珈，能够降下一丝怜悯。
雨声中，似乎伴随着“滴~呜~滴~呜~滴~呜”，正呼啸而来的警笛声存在。
感觉自己的同僚伙计应该快到了，云珈变得有些放松下来。
眼里看着蒋炤天的惨状，耳边又听着蒋炤天出气多，进气少的喘息声。
云珈想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又不禁想起，昔时蒋炤天对自己的百依百顺。
记忆如潮水般袭来，云珈难得生出一丝恻隐之心。
不过是小小要求而已，何不成全他呢。
这般思量着，云珈迈开腿，朝躺在地上，血流不止的蒋炤天走去。
学着以住，两人相处时的习惯，双腿侧坐在地面上。
将蒋炤天的脑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枕着，而不是让蒋炤天躺在，硬邦邦的水泥地板上死去。
放下手里的枪，云珈用身上衣袖，为蒋炤天擦拭嘴角血迹。
同时，回握住蒋炤天，紧紧捏着平安符的手。
微微弯腰，用自己的额头碰了下，蒋炤天的额头，算作简单的拥抱。
云珈的举动，仿佛为蒋炤天的生命，注入新的力量。
似是回光返照，又似是执念根深。
蒋炤天腾出另外一只手，裹住云珈回握着他，拿着平安符的手。
他重新断断续续地说：
“我记得，我们初见时，外面也是这样的雨天。”
“那时我偷了别人的东西，被他们发现，他们捉到我。”
“把我狠狠地打了一顿，就把我扔在地上不管，我身上又痛又饿。”
“我以为…我会死在那样的雨天，是你救了我，带我回家。”
“自那以后，我便发誓，要用余生去保护你。”
“不让你被任何人欺负，不让你看别人的脸色生活，所以我替你杀掉，那些虐待你的人渣。”
“可是，等我出来后，很多事情，已经发生变化。”
“我是有怨，怨你抛下我，怨你不要我。”
“可是，当我重新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发现…我还是爱你。”
“我也知道，你始终不够爱我，我不在乎，只要我…只要我足够爱你，就够了。”
“如果…如果从一开始，我有乖乖听你的话，我们是不是…”
“是不是不会…走到今天这样？”
云珈一边努力替他擦血，一边耐心听着他说话。
直到蒋炤天，发出人生的最后一问。
云珈既为蒋炤天，即将消逝的生命，感到惋惜。
也为蒋炤天，散发着悲怮的气息，所动容。
云珈还是没忍心，告诉蒋炤天真相，开了口，说了句善意的谎言，
“或许吧，阿炤，你知道的，我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的人。”
说罢，云珈抬起头，望了一眼，外面灰蒙蒙的天空。
不知想到了什么，又补充一句，
“对不起。”
几乎同时，裹住她手的手，无力垂落。
感应到这一变化，云珈立刻低下头，去看怀中人。
他已然离去，却依旧睁着双眼，看着云珈的方向。
“死不瞑目？你…在怪我吗？”
云珈喃喃自语道。
直到耳边传来，一阵阵急促的上楼脚步声。
这么明显脚步声，都不能使云珈抽离出来，云珈陷入自己的沉思之中。
“师姐…师姐，这次的卧底任务，辛苦您了，您要不要，先跟我去处理一下伤口。”
直到同僚师妹过来询问云珈，站到一旁的伙计，试图拉开两人。
云珈才恍然发觉，她的衣服，早就被蒋炤天，身上流出的鲜血浸透。
连同她的衣服，也变得湿漉漉的。
眼眶莫名变得湿润，一滴莫名的泪珠，从云珈的脸颊滑落。
这滴无名泪，刚好滴落在蒋炤天的眼角，好似蒋炤天在流泪一样。
云珈怔怔地抚摸着，自己脸上泪痕。
一边伸手抚过，蒋炤天的眼睛，试图让他闭上眼睛，安心离开这个世界。
接着，云珈在同僚师妹的搀扶下，起身准备离开，不再回头，看蒋炤天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