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五号,村里开始放仓分粮了,分粮后,也就意味着猫冬的生活要开始了。
暴雨前村里因为抢收的早,今年的粮食收成还不错,虽然比去年的少了一些,但与那些遭了灾的村子想比,已经是极好的了。
村长和支书也是为村里人着想的,都说人越老越精,他们和其它受了灾的村子的人一样,在公社哭穷,愣是说的一点粮也没多交,所以今年村里人也能过个好年。
沈安宁今年还下了一个月地,公分多了一些,多分了二十斤粗粮。满满四个麻袋的粮食,老规矩,还是男知青用板车帮她运到家里。
沈安宁从厨房拿了几个梨,一人给塞了一个,“谢谢大家了,辛苦了,前两天刚买的梨,便宜又好吃。”
东西不贵,大家也都没客气,“没事,太客气了,那沈知青你收拾吧,我们也回了,这么多粮食,还是先拿回去比较放心。”
送走了知青们,沈安宁把粮食放了一部分到粮食柜里,其它的先搬到了仓房。
下午的时候,沈安宁正在家里腌酸菜,王文佳过来找她,倒叫她有些惊讶。
把人引进门,手上都是水,也没招呼,“你自己坐,热水都在壶里,自己倒哈,手上都是盐水,我就不动手招待你了。”
王文佳笑了笑,“没事,我自己来,你不嫌弃我反客为主就好。”
看着做事很是利索地沈安宁,王文佳有些钦佩,扪心自问如果她是沈安宁,日子过得不见得有这么好。
“那个,沈知青,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儿,就是我表弟他最近来了这边,如果方便的话他想上门拜访一下,也是当面感谢你这一年对他爷爷奶奶的照顾。”
沈安宁想了想,她知道他的意思,说实话,他们是同一立场上的人,见面感谢无非是想托她以后多多照顾曹爷爷曹奶奶,毕竟她有空间这个机缘和曹家的传家宝分不开,不管怎样,在乡下这几年,她也一定会想方设法保曹家二老衣食无忧。
“好,不过白天不是很方便,被人看到了不好,要不就晚上吧,你和他一起过来。”
说好了时间,王文佳就先告辞回去了,曹璟恒虽然是她的表弟,但很多时候她反而是被照顾的那一个,这段时间曹璟恒休假,一直住在附近的战友家里,隔三岔五会给她和牛棚的爷爷奶奶送些东西。
晚上,吃过晚饭,沈安宁把弟弟妹妹叫到北屋去睡觉,她在东厢房等着客人,当村里的狗都不叫了以后,曹璟恒带着王文佳上门了。
把两个人带进东屋,院门关上,沈安宁点了个煤油灯,放在炕桌上,她这才看到了曹璟恒的样子,看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半头的男人,这个头,得有一米八五了吧。
虽然是寸头,但却一点都掩盖不住男人的刚毅俊朗,眼神虽然收敛了但还是透着凌厉,古铜色的肤色在他的脸上很是相称。
“那个,你们坐下吧,别站着了。”沈安宁看着两人,有些尴尬地开口道。
“谢谢沈知青,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曹璟恒,初次见面,很高兴认识你。”
低沉的嗓音在有些安静的房间里传开,沈安宁似是听到了回声一样,在耳畔三百六十度地转。
上辈子的沈安宁最喜欢的就是躺在藤椅上,听着收音机,不得不说,曹璟恒的低音真的不比那些夜间广播电台的主播差,有一瞬心动的感觉,年轻了的身体,心灵也是年轻的。
“你好,我是沈安宁,今天也很高兴认识你。”
王文佳看着有些拘谨的二人,有些好笑,不知怎么了,她这个客人此刻更像是东道主。
“嗯哼,那个咱们坐下聊天吧,还是炕上暖和,站着怪冷的。”
终于,几个人可算是不站着了,沈安宁心里松了一口气。
曹璟恒将带来的包裹放到炕桌上,“这是鸡公榄和荔枝干,军区附近也没什么好买的,当地的战友说女孩子都比较爱吃这两种,给你带了些,别嫌弃。”
“不会,听着就感觉挺好吃的,谢谢你啊。”沈安宁竟不知该如何称呼曹璟恒,直接说名字吧,有些怪怪的,又不能上来就叫曹大哥,有些为难。
许是看出了沈安宁神色中的尴尬,曹璟恒笑了笑,“安宁,咱们两家也是世交,我年长你几岁,要是不嫌弃,你可以叫我曹大哥,今年爷爷奶奶多亏你和沈爷爷沈奶奶帮忙照顾,今晚过来就是想亲自表达一下感谢。”
沈安宁也笑了笑,气氛总算是轻松了一些,三个人聊了聊生活中的趣事,倒也相谈甚欢。
沈安宁也是在聊天过程中知道曹景恒已经到这边半个月了,不过他这次有任务在身,所以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时间过来,婉丽姐的丈夫刘志国也是他的战友。
原来她们的第一次见面是在那场婚礼上。
“那你是任务已经完成了,要回部队了吗?”
“嗯,这次的任务在东北这边,也是我主动申请要来的,现在任务完成了,也是时候要回去报到了。”
沈安宁点点头,没再说话。
“对了,安宁,这是我军区的地址,你在这边要是有什么缺的,可以给我写信,也可以打这个号码,是我们团部的。”
本就是夜里,聊了会儿天,时候也不早了,王文佳带着曹璟恒起身告别,知道他明天一大早的火车,沈安宁脑子一抽,把弟弟的炕柜里的牛肉干用油纸包了包全都塞进了曹景恒手里。
“那个,天太晚了,也没什么现成的吃食,这些牛肉干带着路上吃吧,一路顺风。”
送走了二人,沈安宁回到东屋,揉了揉脸,还好是夜里,煤油灯的光也没有那么亮。
打开炕桌上的包裹,六个油纸包,把它们拿下来才发现,包裹的最底下,被油纸包盖着的还有一沓钱票,数了数,两百块钱,一百斤全国粮票,五斤糖票。
拿在手里,感觉有些沉甸甸的,于情,当年曹家爷爷在抗战中捐钱捐粮,帮过自家爷爷,于理,她的机缘和曹家的传家宝脱不开关系,怎么都应该是她来报恩才是。
把钱票收进空间,沈安宁回到北屋,小心地钻进被窝,可今晚,她的心乱了,睁着眼睛看着黑漆漆的房顶,“烦躁”地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