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一度让李艾十分费解,不过李承怀没有主动交办或是让他知晓的事,自己不会冒冒失失跑去详细追问,直到此时,他才察觉出这件事有些蹊跷。
整个成亲王府,近来只有自家小妹李淮月,与新科状元之间的婚事,曾一度让整个王府都惊动起来,随后又不了了之,其中的问题,也许就是引发威王府与成王府之间争端的原因。
这件事最有可能知道其中详情的,自然是李艾的小妹李淮月,这位当事人真阳郡主。。
李艾此时没有顾忌避讳的心思,直接让人将李淮月叫到了议事厅,与宇兴国等人当面开始询问。
李淮月对府中这些师爷、高手护卫并不熟悉,但此事涉及李承怀的去向安危,也没有刻意回避的心思,在厅中次席坐定,等着长兄问话。
“小妹,如今父王离奇失踪,我们......我们暗中查出了一些端倪,但涉及一些不好处理的人物,也不知晓对方动手的原因,想到你近来婚事一事,有必要找你问几句话,必须实话实说。”
其实听到此处,李淮月也大致猜出了一些,毕竟自己不是傻子,之前独自在心中就有一些猜测,当下长安城有实力,也有胆色对堂堂成亲王动手的,也就只有那么一两位,而且恰好其中一人近来一直找王府上下的麻烦,尤其是许文德一事更是显得有些剑拔弩张的意味,当然有一些正确的猜测。
李淮月微微点头,随即沉默不语,等着李艾询问。
“不久前父王为你定了一门亲事,对方是今科状元,为兄本应该主动帮着你操持婚事的,但没想到如今又退掉了,不知其中有什么隐情?”
李淮月手中紧张的卷弄着一方手帕,犹豫后道:
“那人.........那人我......我不喜欢了。”
李艾一脸诧异,不解道:
“仅是如此?”
这一点,李淮月其实没有撒谎,只是在外人听起来有些荒唐而已,她点点头道:
“没有别的原因,确实是我不喜欢了。”
李艾眉头微皱,此时当然没有责怪她任性妄为的心思,只是继续追问道:
“那此事,可与那位威王府的程世子有什么牵扯?”
李艾没有绕来绕去,直接开门见山,此时全府上下都对失踪的李承怀忧心不已,谁也没有心思来顾及她一个女儿家的想法与薄面。
而当听见威王府三个字时,李淮月就已经知道,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李淮月略微犹豫沉默之后,开口道:
“这件事其实宇师爷也应当有些了解,就是与之前与我定下婚约的那人有关。”
宇兴国略加思考,恍然大悟般道:
“之前王爷曾召集 我等,商讨说如果那件事败露,该如何收场,莫非......莫非......”
李淮月低着头轻声道:
“其实这事已经彻底败露了,因而那人迟早要被问罪,所以我也就顺势退了婚约,毕竟对方态度明显,要一查到底的。”
李艾此时全无头绪,不知两人在说什么,只是追问道:
“你确定,是因为这件事,与威王府的程世子产生纷争?”
李淮月点点头道:
“不久前,威王府的程世子因为之前与我定立婚约的那人,曾经登门拜访,之后又当街拦过我的车驾,言语之中,有意要与父王为难,只是我没想到,他竟然是直接将父王挟持过去。”
李艾听了李淮月这句话,自然也知道了事情的缘由,至于随后宇兴国在他耳边低语的李承怀为许文德铺路,以至于在科考之中动手脚的事,也只是略微听了一下,并没有过多思考。
李艾其实很难想通,这位威王世子,为何会因为这件小事,与当朝一位亲王过不去,但他没有心思去纠结其中缘由,只是看着宇兴国,等着他的意见。
而宇兴国此时将前几天李承怀的紧张联想起来,确定了此事,经过一阵思考之后,示意李艾让李淮月离开,之后才在仅有的几名王府心腹之中开口道:
“若是这位程世子动手,而且是因为王爷在科考之中的手段为由,那......那恐怕不好直接向皇帝陛下禀告。”
李艾心中略有焦急,不解道:
“这是为何?”
李艾想问题都比较简单,没有宇兴国这般老谋深算,只是不解地看着他等待一个详尽的解释。
宇兴国长叹一声,拿出他多年帮助李承怀经营朝堂的惯性思维,分析道:
“小王爷可曾想过,这位威王世子,不过是科考的局外之人,此事对他没有半分利益的侵害,何必抓住此事不放,不惜得罪当场亲王,甚至惹得皇帝陛下不悦,也要一捅到底甚至还对王爷下手?”
李艾一时间也陷入沉思,不解地摇摇头。
宇兴国背着手原地渡了两步,才缓缓道:
“依照老夫所猜,这位威王世子的真正目标,并非是咱们王爷,这一次暗中将王爷劫持,也是另有所谋。”
李艾示意宇兴国继续说出他的猜测。
“小王爷应当知道,王爷深受当今皇帝陛下宠信,一个原因是因为王爷与陛下的血脉亲情,一个原因也是因为王爷早年替皇帝立下不少功劳,还有第三层原因,就是陛下对于未来接班人的态度!”
李艾不是痴傻呆愣的人,宇兴国的话说到此处,自然已经猜到了他的用意,略显惊讶道:
“您是说...三皇子!”
宇兴国微微点头,道:
“不错,皇帝陛下之所以对王爷十分信任,对咱们成王府恩宠不断,就是因为咱们王爷支持陛下选择三皇子为继承人,而这一点最是迎合陛下心思,所以皇帝一直对王爷恩宠有加,为的就是要他支持三皇子李宣殿下,将来荣登大宝!”
宇兴国略微停顿之后,继续道:
“小王爷应当清楚,当今陛下虽然已经早早就立下了太子,但心中其实一直格外偏爱三殿下。”
“不过由于太子背后有金陵柳氏一脉,又是嫡长子,受满朝文武大多数人的支持,所以不敢擅自废黜。”
“若说之前,皇帝陛下还有多番手段,想着将太子废黜,进而改立三殿下,但自从这位威王世子进京,这种想法恐怕也有了变化。”
李艾此时已经逐渐明白过来,宇兴国的一番猜测,点头道:
“不错,无论是月雅山庄一案,还是前不久,这位程世子当街斩杀三殿下的贴身护卫来看,他都不可能支持三殿下继承大统。”
宇兴国也点头道:
“小王爷说的不错,当今大周,皇室主要依靠大将军柳府的支持,而能够保得整个大周不受三国侵扰,则全靠北境威王府,这一点天下皆知。”
“若是这位威王世子不支持三殿下,就算是皇帝陛下一意孤行,恐怕也难以成功,何况程家世子与三殿下还有诸多过节。”
“此次王爷在科考一案中的手脚,被这位威王世子侦知,自然会多加利用,而且王爷又是明着支持三殿下的。”
“这位程世子的威王府,于情于理,都会站在太子殿下那一头,所以他不可能放任能够对三殿下有打击的机会不利用,进而借机巩固一下太子殿下的地位,一举两得!”
此时此刻,宇兴国经过自己的一番意淫分析,确定了程不器对李承怀的动作,是出于党争,对于太子李焱地位的巩固,与三皇子李宣背后实力的打击。
而若是正如他所猜测,确实不能贸然报告给皇帝。
李艾还没有想通这其中的原因,宇兴国继续解释道:
“若是这位程世子,真的是冲着王爷支持的三殿下而来,那么贸然将此事报告给皇帝陛下,情势就更难以预料了。。”
“皇上不可能不知道威王府的地位,若是向来不涉及党争的威王,也主动站出来表明支持太子的态度,那几乎就可以让他坐定了储君之位。”
“太子的地位牢不可破,三殿下就会彻底失去希望,而依照当今皇帝陛下的性情,王爷早年的军功与血脉亲情不假,但没了对三殿下支持的这一点迎合他心意的立场选择,多少也会失去对王爷的宠信。”
“明知程家世子有意拿王爷开刀,用来确定太子的储君之位,皇帝在知道大势不可改变之后,很难会对王爷再有十分的看重,届时若是不管王爷的死活,演一出哑巴戏,王爷才是真的生死难料。”
李艾听见生死难料四个字,脸色当即一变,急切道:
“若真是如此,那该如何是好,难道放任他姓程的就这样挟持父王?”
李艾表现出十分的忧心,毕竟对自己亲生父亲,他不可能不着急。
宇兴国略微思考,道:
“小王爷莫急,老夫只是说不能莽撞行事,冒冒然报告给皇帝陛下,很容易适得其反。”
“那依照你的意思,该如何处置?”
宇兴国虽然听过程不器的凶名,但他并未见识过,更不知道李艾曾经与程不器有过几次冲突,不了解李艾对程不器的惧怕,略加思索后道:
“这事...恐怕要小王爷亲自走一遭,去威王府拜访一下,当面找这位程世子探探口风,若是双方能够坐下来好好谈一谈,未必不能找到合适的解决方案。”
一听见要登门拜访程不器,李艾的脸色当即大变,但毕竟关涉到李承怀的生死安危,同时也不能太过掉面子,他才没有表现出极度的害怕。
李艾眉头紧锁犹豫不决,一旁的宇兴国也看得出他面色之中的为难,想到多年来李承怀对自己还算是十分照顾的知遇之恩,当即也咬咬牙,将程不器的残暴凶名放在一旁,道:
“小王爷莫要忧心,此行只是去探一探对方的口风,到时候老夫会陪同您一起前去,您若是不便应对,老夫自会与程世子交谈。”
此时的李艾已有了两分恍惚,毕竟这位程家世子,不知多少次在自己的噩梦中将他惊醒,对他而言就好比地狱恶鬼一般可怕,实在不敢想象与他对坐而谈的情形。
李艾不仅仅是被程不器亲手痛打过一次,尤其在那日,月雅山庄一案的现场,他躲在房屋之中,亲眼见证了他提剑而来的凶威,甚至于李宣都差点未能逃脱。
那日的李艾,惊闻有人提剑上门,想到月雅山庄暗下里的一些事,当即就是想要脱身逃离,毕竟被任何人当场抓住,都是极大的罪过。
但李艾在一栋阁楼里还未探身出门,就已经响起了激烈的打斗声,他透过窗缝,亲眼见到一个浑身戾气,高大威猛手提长剑之人冲进山庄,与袁氏兄弟一番相斗,直奔主楼而去。
当时的李艾还并未感受到程不器的恐怖,直到亲眼看见他一剑砍掉了袁西的头,那好似死不瞑目一般仍旧怒目圆瞪的‘袁西’,滚动几下被程不器踩在脚底,刚好双眼看着李艾的方向,瞬间就让他心中恐惧如江河之水一般决堤而出,当即双腿一软坐在地上。
在此之后,这一幕时常如梦魇一般,让李艾噩梦不断。
而不久之后,李艾又在花语阁碰上了程不器,虽然当时被他放过,但隔天就被程不器在街上拦住,提到巷角一顿狠揍,纵使知道对方手下留情,但浑身伤痕累累,仍然是全身纱布缠绕修养了大半月才下床走动。
李艾深知程不器的凶狠,而且更清楚这是一位完全不讲理的爷,就连自己被李承怀得知遭到他一顿毒打时,向来护佑子女的堂堂成亲王,都选择忍气吞声当做小一辈的斗气没有追究。
在程不器进京之前,李艾好歹顶着长安城纨绔四少的名头,但如今在这位真正的‘大佬’面前,根本都抬不起头来,早已是被他吓破了胆
李艾对程不器的恐惧是发自内心深处,但一旁的宇兴国却并不知晓,此时心中只是担忧着李承怀的安危,想着与这位威王世子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