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次科举的批注卷宗原件,还存放在架阁库,由皇室派禁军看护,尚未转移,还有追查的机会。
得到这个消息,程不器知道这是最难的一环,只能自己亲自出马,但究竟该如何下手,一时间也陷入了为难的境地。
他虽然仗着威王府世子爷的身份,在这长安城内横行无忌,甚至可以将当朝皇帝都不放在眼里,但要是直接就往存放科举卷宗的架阁库闯,多少还是有些太过放肆,也拿不出合适的理由。
而且这种国之重地,守卫的禁军也不会轻易放外人进去,程不器少不了要硬闯一番,再闹出个什么人命关天的大动静,天下读书的士子绝对会戳着威王府上下的脊梁骨骂。
因而在考虑过一番之后,程不器决定铤而走险,暗中潜入进去,将有关的一些科考试卷原件取出来比对一遍。
不过这件事还是有些难度,光凭程不器一人也难以做成,他还需要找几个帮手。
比如首先就要将架阁库内的布局摸清楚,尤其是相关卷宗的摆放位置必须提前了然于胸,免得到时候进了架阁库,像一只没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撞,耽搁时间久了也容易出问题。
程不器首先想到的就是找那位礼部尚书家的董姑娘帮忙,她是礼部尚书董魁的女儿,礼部又是主管科举考试,所以她应该有打探一些消息的便利。
想通这一点后,程不器将任务交给了李潘,毕竟他正在与这位董姑娘‘谈恋爱’,两人你来我往不容易让人起疑心,而他们只需要将一些有用的基本信息摸清楚之后,告诉程不器就够了。
这一次得知了朝廷科举有官方徇私的嫌疑,对程不器来说可谓是天赐良机。
他正愁找不到皇帝李承安的破绽,有了这样的机会,不打他的脸,让天下人见识一下这位大周天子的丑陋嘴脸,程不器心中都不解恨。
每每想到如今自己‘单身汉’的缘由,全是李承安一手造成,程不器就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
无论是三岁那年遭遇的老虎,让程不器毁容十几年时间。
还是皇帝为了自己所在意的朝政平衡,想借着姻亲将大将军府上下拉拢牢固,起了将柳茹玉纳入后宫的想法,最终迫使她只能匆匆下嫁陆府,让程不器与自己的天使玉夫人姐姐错过了好几年光阴,都让程不器对这位大周皇帝恨到了骨子里。
如今有一次机会,能够将皇帝李承安的一些丑恶嘴脸,揭露在天下人的面前,程不器完全不介意痛下杀手。
要是能够借机彻底激怒皇帝,那么李承安也许就会变得无所顾忌,为了一泄心头之恨不惜对程不器主动出手,那刚好达到了他的目的。
皇帝要是率先对程不器动手,虽然有一定的风险,但以程不器如今自身的实力,尤其是当下长安城内威王府明、暗两方的力量,皇帝想对他一击必杀还是有不小的难度。
而皇帝率先动手之后,程不器也就不必再担心会顶着犯上作乱的名头,威王府三代忠烈的声誉,北境三军的威严,都不会因为他的行为而受到玷污。
一切都可以怪罪于皇帝先动了不容忠臣的狭隘心思,在这种毫无后顾之忧的前提下,肆无忌惮的行事风格,就会显露出优势。
程不器其实与皇帝互相之间都是心知肚明,都在等着对方撕破脸皮。
皇帝等着程不器忍耐不及,主动刺杀或是作出惊天动地的举动,将撕破脸皮、蓄意谋反或是刺杀天子的罪行给他坐实,这样再对威王府动手,皇帝至少不会顶着诛杀功臣的骂名,多少也会得到一些百姓与世家大族的理解与支持。
两方都等着对方先撕破脸皮,但从耐心来讲,程不器远不如皇帝李承安,因为他心心恋恋地要早早迎娶自己的玉夫人,这件事他是一天也不想等,只能先行铤而走险,伺机向皇帝暗中出手。
只是这种情形下,程不器想要对李承安动手,必须要将自己的身份保护好,哪怕让李承安心里清楚,也不能让他真的抓住证据。
只有这样,才能尽量保住威王府两代贤王之名,北境三军浴血厮杀拼下的威名,不能因为他的肆意妄为而被天下人所否定。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程不器上一次忽悠了关靖与李元霞等六名江湖游侠,跟着他一起闯进宫中刺杀皇帝,而并没有出动威王府内老十三等人,因为他刺杀皇帝的事,决计不能将威王府卷进来。
只是那一次事先就被内奸曹无彰提前泄露出去,一行人掉入了皇宫大内高手的陷阱,最终功亏一篑。
不过那一次,程不器的用意也只是探一探皇宫大内高手的虚实,毕竟他也有自知之明,尤其是对当时七人的战力十分清楚,若是皇宫内虎卫高手的传说属实,七人能够成功杀掉李承安的希望很小。
所以第一次夜间闯宫之时,程不器见到情况不妙的第一反应,就是毫不犹豫地自行遁逃,根本没有顾及其余同伴的想法,若非多番纠结与内心另一个声音做主,当时甚至都不会顺手救回李元霞师徒二人。
也正是有了第一次刺杀失败的经验,程不器成功打探出了皇宫内隐藏高手的实力,他才又开始了第二番刺杀的谋划。
这一次只要找到合适的机会,甚至说哪怕是隔着数十步的距离,程不器拿出自己那高科技的连发火枪,对着李承安一通射击,即使有九品巅峰境界的高手保护,他也难逃一死。
而且在此次决定动手之前,又恰好得知了李承安竟然亲自参与到了科举徇私的案件之中,程不器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可以利用此事,先行揭发一番皇帝李承安的污名,让他顶上一个昏庸无能、任人唯亲的骂名,届时就是他遇刺身亡,大周百姓也没几个会替他伤心、惋惜。
最重要的一点,是披露皇帝李承安亲自帮着成亲王徇私,将他看上的乘龙快婿推上了状元郎的宝座,这种恶劣行径被披露出来,大周的读书人不知有多少会将李承安指着脊梁骨骂。
在这武风未成,文气盛行的大周,读书人的笔杆子与嘴皮子,是最锋利的刀。
虽不能真的杀人,却能让李承安永远被道德压在脚下,真到了那时候,哪怕是程不器真的冒着风险直接行谋反之举,天下人也没几个还会站在皇帝这一边。
也是在渐渐想通了这一点之后,程不器才决定将王尚可这件事管到底,既是帮他拿回属于自己的功名,也是程不器搞臭皇帝名声的机会,他不会坐任这种好事从手里溜掉。
给了李潘指示之后,不到两天时间,就送来了有关此次科举卷宗档案的信息。
程不器其实还有些好奇且犹豫,甚至最初觉得送来的消息不可信,毕竟这显得有些过于顺利了。
礼部科考何等大事,竟然让董蕙儿一个小姑娘,就能从礼部尚书府的角度,拿到这些卷宗的信息?
尤其是今年科举的试卷誊抄之后,原卷存放于架阁库的哪几处,对应的编号是多少,董蕙儿传来的纸条上都有详细标注,程不器最初属实不敢相信,甚至有些疑心这是否会是一个陷阱。
不过程不器也想的清楚,即使这是皇帝亲自设的一个陷阱,也不过就是将他在架阁库内捉住而已,对于这种擅闯科举卷宗重地的罪名,皇帝即使坐实给程不器,也不敢真对他怎样。
若是真出了这种情况,程不器咬死一句自己肆意妄为闯错了地方,皇帝不见得敢真对他治罪。
首先程不器敢跟皇帝叫板的第一底气,就是他不敢让自己死在长安城,甚至说皇帝想随随便便给自己安个罪名,也需要证据确凿,并且深思熟虑。
因为皇帝不是傻子,他知道北境虽然是威王府管辖,三军也尊威王之令,但并不代表威王能够完全限制北境军的动作,要是程不器这个威王世子在长安城内轻易获罪,即使程烈介于种种原因不愿翻脸,但三军震动边境骚乱也并非不可能。
尤其是程不器在北境军中威望极高,皇帝即使有确凿证据,但不是犯上作乱的大过,也不敢轻易给程不器定罪。
不过此时此刻,这一番心里的想法,只是程不器的怀疑而已,他并不知道的是,此次皇帝亲自出马,明目张胆的帮着成亲王徇私舞弊,也让身为礼部尚书的董魁心中不满。
董魁受的是儒家教化,自己也是走科考之路出来的,所以每每遇见这种事,心中都有些不快,尤其是此次当朝皇帝竟然亲自参与,多少有些太过让人失望。
所以董蕙儿第一次在董魁身边旁敲侧击地打听此次科举案卷的信息,他就大致猜出了原因,知道此事肯定已经被人捅了出去,而且有人在暗中查访。
这暗中查此事的人,董魁心中大致有些猜测,毕竟能够说动自家女儿来帮忙打探消息,绝非无权无势的等闲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