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不器一时看的想笑出来,但见他望向自己时,尤其是看向自己身旁的晓梦时,这位状元郎的脸色却是微微一变。
而程不器转头看向晓梦,才察觉她已双目直视这位状元郎良久,眼神伤感凄然。
程不器将还跪着的几名礼部官员晾在一边,开口用审问罪犯的语气道:
“看来你就是今科的新状元了,你叫什么名字?”
“不敢世子殿下下问,士人王尚可!”
“王尚可?你叫王尚可?”
程不器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立时想到了被李潘举荐而来的那个被顶替名字与成绩的‘王尚可’,本还要去仔细暗查一番,如今却又碰见了个‘王尚可’,依照当下初步的猜测,眼前这位所谓的新科状元,倒是极有可能是一个冒牌货。
“罪民王尚可,你今日见到本将军为何不跪?”
程不器忽然改变语气,厉声责问起来。
“世子殿下,您贵为威王府小王爷,地位尊崇,但大周律法讲的是‘民不跪官,视为不敬’!”
眼前这个‘王尚可’,此时倒是表现出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言下之意也暗讽程不器只是有尚未继承的王爵之位,并无朝廷实封的官职,故意硬气不行跪拜之礼。
但‘王尚可’装出一副硬骨头,身旁拜伏的礼部几名官员却不愿跟着他得罪程不器,徐石清当即就厉声责骂道:
“大胆,你区区一个新科进士,敢对世子殿下如此无礼!”
‘王尚可’自思背后靠山硬朗,根本不将徐石清一个礼部的五品员外郎放在眼里,竟对着他一甩衣袖背过身去,一派目中无人的作风。
此时程不器越发厌恶眼前这个‘新科状元’,尤其察觉见到他之后,身旁的晓梦明显情绪低落,甚至又偷偷抹了两次泪水,只是介于自己在场没有开口说话而已。
程不器只是望了抱剑而立的老九一眼,这位杀气腾腾的王府护卫立时如同抓小鸡一般,一手抓住‘王尚可’的衣领,将他单手举起,随即重重地摔在地上,一时摔的他眼冒金星浑身骨头吱吱作响。
老九低喝一声。
“该死的奴才,少将军乃是皇帝钦封的正三品威卫将军,你不跪不敬还如此托大,是要找死吗?”
老九的语气强硬、神情肃杀,让本就还在脑袋发昏的‘王尚可’心中一寒。
老九不同于老七与老十三,他性格沉稳行事进退有据,说话时也密不透风,所以行特殊之事时程不器喜欢带着他。
老九刚刚所说程不器的威卫将军之职是皇帝钦封,其实只说了一半。
北境三军独立自成体系,几乎脱离了朝廷的管制。
北境军的军功、爵位与官职都是由威王府一体而定,程不器也是自行在北境与北燕三军作战时积攒战功,随后按照北境军的授爵封官制度领受的三品武将之职。
至于老九口中所说,皇帝钦封一事也是事实,那是程不器在北境军中依靠军功升到三品之后,皇帝为了缓和两家关系,特意降旨给程不器加封了一遍,实际倒也没有多少效用与信誉度。
只是此时身在长安,百官只知皇帝之令,所以老九特意搬出皇帝的旨意,对付礼部诸官员、‘王尚可’等,更具威慑力。
‘王尚可’躺在地上缓了片刻退去胸口剧痛之后,挣扎着爬起身好似还想开口辩解,想依靠嘴遁的功夫在程不器眼前扮一回强硬,却双腿一软对着他就跪了下来。
‘王尚可’的世界里,听说过武侠高手飞檐走壁、低来高去,行侠仗义、打抱不平的江湖生涯也幻想过,但没有真正见过神功盖世的高手,此时却惊恐地看着老九。
老九只是暗下运掌拍了下‘王尚可’的腿弯,无形的掌力就近乎震的他双腿发软似是要断掉一般,对着程不器的方向长跪不起。
程不器收回被常怀月抱着按摩的双腿,坐正身子如同猛虎据案一般身子前倾,直视着‘王尚可’道:
“都说读书人有气节,骨头也挺硬,不知道能不能硬过精钢锻造的长剑?”
说话间,老九已经长剑出鞘,插在了‘王尚可’的身旁,立时寒意闪闪摄人心神。
‘王尚可’何曾见过这等场面,此时早已被吓的丢魂失魄,身子都开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但心里多年来形成的对程不器这种依靠蛮力的武夫,有着读书人特有的鄙视,使得‘王尚可’还是敢硬着胆气对着程不器道:
“世子殿下,纵使你身居高位,但我也是陛下钦点的新科状元,你怎能如此辱我!”
“哈哈哈哈,好!好!好!好一个新科状元,只是不知道你这状元,是不是冒牌货呢?”
即使不是真的依靠自己的真才实学考中的状元,但‘王尚可’也不是傻子,毕竟自己也是心里有鬼,程不器此话一出立时就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当即大惊失色。
但‘王尚可’还是强作镇定。
“世子殿下此话何意?”
“我不知道你哪儿来的胆子敢做下此等大案,但犯到我程不器手里,只能说你运气不佳了,无论你背后的靠山是谁,哪怕是皇帝老儿,老子也不见得放在眼里,你还敢如此狂妄!”
“来个人,给我将他双腿打断,小惩他不敬威王府之过!”
程不器话音刚落,礼部几个随行的官员都来不及开口劝阻,老九已经起脚踩在了‘王尚可’的小腿上,硬生生将他两小腿全部踩断,碎裂的骨头扎破皮肤,猩红的血液立时流了出来。
‘王尚可’撕心裂肺的痛呼响彻了整个花语阁,但那些寻常时刻喜欢刁难姑娘、脾气大的贵客们,此时无人敢出声说话,全都屏气凝神地听着程不器所在的晓梦房间的动静。
‘王尚可’毕竟只是强自镇定装出的硬骨气,其底气也不过是自己近来找到了靠山,加之被皇帝刚刚钦点为新科状元郎,一时间洋洋得意过于自负而已。
但真正地面对程不器雷厉风行、残忍霸道的手段,立时展露出了贪生畏死的本性,开始惨呼求饶。
可程不器刚刚被激发出那股玩乐的心态,继续拍着桌子道:
“以为你是个什么有骨气的狗东西,原来连一点断腿之痛都扛不住,真没意思。”
“看在一位朋友的面子上,你行个三拜九叩之礼,今天你对本世子的不敬之罪,就此了账!”
‘王尚可’身子不住地颤抖着,强忍双腿剧痛对着程不器连连叩首,每磕一下都吓的与他同跪在地的几名礼部官员瑟瑟发抖,生怕这位蛮不讲理且残忍凶狠的威王世子,将怒火牵连到他们身上。
‘王尚可’对程不器的事迹可能听说的不是那么全,但京中百官却是对其十分清楚,尤其是那宗牵连了整个忠毅侯府被查抄的案子。
当时威王世子程不器当街将忠毅侯五马分尸的传闻,闹的长安城沸沸扬扬,谁都知道这位世子爷脾气暴躁,寻常人根本惹不起。
看着刚刚还在街上,骑着高头大马耀武扬威、风光无限的新科状元,立时在程不器面前折腰拜伏连连求饶,谁都不敢大喘气,尤其是坐在程不器身旁的晓梦与常怀月,此时才真的见识了这位少将军的威风。
常怀月心中有两分惧怕,但更多的是暗自庆幸,尤其是见到了这位少将军的威风,将寻常高高在上的一众官老爷都压的不敢起身,暗喜这一次天降幸运靠上了这尊大佛。
但另一边的晓梦明显情绪有些不同,尤其是看着拜伏在地连连叩首,同时忍受剧痛额头冷汗直冒的‘王尚可’,面色之中有一丝不忍,眼神恍惚也不敢直视他的惨状。
程不器自然观察到了晓梦的神态变化,已经猜出了她可能认识这位状元郎,甚至也许他真的是顶替真正的王尚可那个冒牌货,本人则是晓梦的‘前男友’许文德。
反正闲事已经管了,索性管到底,况且还要从这个新状元这儿作突破口,套一些本次科举的舞弊详情,程不器等着‘王尚可’叩首完毕,也并不让他起身,更不许人提及先为他治疗腿伤,当即轻扣桌案道:
“你说你叫王尚可?”
“回...回世子殿下,小人...小人确实名叫王尚可。”
经过程不器强硬手段的逼压,‘王尚可’已不敢再对这位威王世子爷强装硬气逞威风,尤其是被他逼问之下,都有些心慌不敢自承‘王尚可’。
“那你可认识我身边这位姑娘?”
‘王尚可’其实早认出了程不器身边的晓梦,此时头都不敢抬起,只是连连摇头否认。
“不认识不认识...小人不认识...”
前倨后恭,截然两面,贪生怕死,假作高洁。
程不器看着面对自己杀心前后态度变化如此之大的‘王尚可’,生出无比的恶心。
“那你可有婚配?”
‘王尚可’有些撑不住小腿断骨的剧痛,只能顶着满额的冷汗,双手撑住地面道:
“小人...小人只定亲了,还未婚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