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怀月记得清楚,自打上一次与成亲王世子李艾和廷尉府的郑渊,在花语阁与眼前这位大人物起过冲突之后,两人再不敢来此地消遣娱乐。
就是身为廷尉府都尉的郑渊,有着管理长安各娱乐场所经营的权利,自那以后再来花语阁查账或是收税,都是客客气气不敢有半分为难,这些常怀月看在眼里,知道都是眼前这位贵公子的威风。
常怀月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个大好的机会,今天要是抓住这次机遇与这位大人物讨好了关系,以后少不得可以硬气许多。
但她也很清醒,正所谓非常人行非常之事,今天这位贵公子远非寻常的王侯将相之子可比,也远不能拿寻常的一些讨人欢心的手段来接待他,目前完全不了解他的喜好厌恶,所以只能先遵照他的心意尽心伺候。
常怀月换了一身衣衫妆容之后,也遵循程不器的意思来到晓梦的房间与她一起作陪,此时见晓梦已经开始在为他斟茶。
“公子久等了,妾身...妾身不敢怠慢您,但...这些衣衫多年不穿,今也早已年老色衰,公子莫要见笑。”
常怀月对着程不器恭敬一礼,一时也让他眼前一亮。
此时仔细端详一遍,程不器觉得自己的眼光确实不差。
换了显年轻的衣衫与妆容之后,这位经营花语阁已多年的‘常妈妈’,竟也是个肤白貌美大长腿的漂亮姐姐,先前那句阿姨倒还是叫的有些显老了。
虽说常怀月的容貌、身段比不得天使姐姐玉夫人,但与府中那位白姐姐却也只是略差半分,一时让好‘成熟美妇’的程不器看的又直了眼。
不过此时此刻程不器脑子里没有那些奇奇怪怪、乌七八糟的想法,忙收回目光稳住心神之后,微笑点头并示意常怀月落座。
“我就说常阿姨容貌不差,身段也佳,就是衣衫、妆容过于老成了些而已,以后天天这身打扮,就是我也要来的勤快些,现在想想先前那句常阿姨还是叫的老了些。”
这是带有明显讨亲近意味的客套话,但也并非都是违心的假话,程不器说的真诚,常怀月听的也高兴。
此时若是有酒,常怀月怕不得敬他一杯,当即也是笑意盈盈地在一旁不远处坐下。
晓梦入花语阁也有快三年时间,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如此打扮的常怀月,此时也惊讶道:
“庄公子说的不错,常妈妈看来还是很漂亮的,何必再像往日那般打扮的老气沉沉,好似一个幽怨的黄脸婆一般。”
其实常氏故意装扮老成也是有原因的,而且程不器也大致猜出了她的心思。
整天对着宾客迎来送往,自身要是光彩夺目,再配上极致风韵的身段美貌,少不得要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而要是单靠她一人来接待宾客肯定忙不过来,自己过于夺人眼球,也有些影响花语阁内其他姑娘的生意。
再者也会因为一些醉酒的、闹事的这些人,对她起两分非分之想,也不好应对,才故意打扮的十分年老的样子。
程不器端着青瓷的茶杯自行品茗,常怀月给了晓梦一个眼神,却被她摇头拒绝了回来,也就不再好做些小动作,只是静静等着程不器主动开口。
茶筛三遍,余韵悠长。
程不器放下茶杯,先借对晓梦的关心为由开口道:
“上次多谢姑娘帮忙,只是记得当时建议姑娘赎身离去,不知为何还在此处逗留?是银钱不够吗,还是有别的原因阻挠?”
其实对于先前常怀月说,晓梦是无处可去自愿留下的这番说辞,程不器也只是信了六七分,此时还是想当面再问一问她留下的原因。
晓梦放下手中茶壶,坐正身子对着程不器恭敬道:
“晓梦不过小惠,却受公子大恩,今日再次拜谢。”
程不器微笑着摇摇头,示意她不必客气,却也是等着她解释。
“其实公子误会了,您那日给了那许多的银钱,足够晓梦赎身三四回了,常妈妈也并未刻意为难。”
“只是我在这长安城举目无亲,家道中落也没有一个亲戚在世,实在没有去处,所以才央求常妈妈留我在此。”
晓梦听程不器询问是否有其他原因,暗指的就是问她常怀月是否阻拦她离去,晓梦心思通透立时会意,忙开口替常氏开脱。
确实如常怀月所言,程不器也就不再追问,尤其听见晓梦所说家中已只有她孤身一人,长安城内举目无亲,多少有两分同情心生出。
“既是如此,我也不好多管闲事,只是姑娘若是日后有什么麻烦,或是需要帮忙的,亦或是缺个落脚的地点,尽管来我威王府找我就是。”
这是一个普通朋友的善意与承诺,程不器的浅层用意是向晓梦表达自己的善意,为之后请她帮忙铺垫,深层用意就是逐渐表露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威王府’三字也足够清晰。
晓梦虽然没有像常怀月一般对这位‘庄生’公子的身份多方打听、猜测,但也并非就说完全不了解,此时听见‘威王府’三字,心中也是微微一颤,准备给程不器筛茶的茶壶也险些脱手落地。
“公...公子...是...”
既然要请人帮忙,自然不能遮遮掩掩有所隐瞒,程不器开门见山道:
“我叫程不器,威王府的程不器。”
面对晓梦与常怀月这般底层的小百姓,程不器没有强调自己是什么世子、小王爷或是少将军之尊,只是说自己是威王府的程不器。
但程不器不说,不代表两人心中没有这种尊敬,当即俱是离座后退一步,对着程不器恭敬地行三拜大礼。
“妾身等不识小王爷之尊,有所怠慢还望恕罪。”
程不器笑着挥挥手道:
“做什么做什么,咱们这会儿是朋友交谈,没有什么世子、小王爷之尊不尊的,你们尽管大方些将我看做朋友,实在不行称一声少将军就是了。”
晓梦心中还在唬的怦怦直跳,常怀月之前就已暗中猜出了他的身份,但此时听他亲口承认,多少还是有些震撼。
这位威王府的小王爷,长安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可外界传言这是一位杀人不眨眼的小阎王,此时看来却一派和善之气。
尤其是常怀月想到他竟对自己一个低贱的烟花女子阿姨相称,更是不敢信他是那种随意将忠毅侯当街分尸的歹毒世子爷。
程不器知道两人心中一时惊骇在想什么,自己继续饮茶,给了两人一段缓和心境的时间,直到两人看向自己的目光不再带有惊讶畏惧,才继续开口道:
“我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说话做事不喜欢弯弯绕,我就直接开门见山的说了,今日来此同时叫你们两位相陪,是有事想请你们二位帮忙的。”
“少将军有何事尽管吩咐,妾身等怎敢担的起请字。”
晓梦还未等常怀月思考,就忙着直接应下了程不器的请求,但也并未与常怀月的想法相反,她也是看着程不器连连点头。
“长安城每年八月十五中秋之夜,各坊市都会或大或小举行一些猜灯谜或者诗会的活动,今年我闲来无事,想联合多家一起举办一个大型的诗会,需要找几个有姑娘、有乐师的,类似花语阁一样的商家联演,不知常阿姨可有兴趣与我合作?”
这是个根本不需要思考的问题,因为对常怀月、对整个花语阁而言,就是一次正常的诗会举办活动,而且是百利无一害的好事,她只是略作思考就忙着点头应下。
“少将军言重了,这等小事哪需要您亲自来一趟,您就是要用我家的姑娘,要借用我花语阁的地盘,您派个下人来传唤一声就行,我等自然是十分欢迎。”
见常怀月答应的十分爽快,没有程不器想象中的坐地还价,多少还是有两分意外。
但程不器并不了解自己在这些小老百姓心中的形象,虽然他有意让外人害怕,让人敬而远之,可也不知道常怀月此时的想法,她如何敢朝着威王府的世子爷讨价还价?
“只是有一点,这一次诗会所邀者众多,场地肯定用不了你们花语阁,地方有些狭窄了,但人我肯定是要借的,到时候耽误几天生意,我按照你们花语阁的经营收入补贴可好?”
“不敢不敢,少将军肯用我们花语阁的乐师、姑娘,这是我们莫大的荣幸,怎敢向您讨要银子。”
程不器笑着摇摇手,继续道:
“这事就这么说定了,再说另一件事,我与京中诸家青楼、乐坊和艺馆不熟,但又需要联合众多商家一起开办诗会,还需要几个熟悉各家老板、姑娘的人帮着搭线,不知晓梦姑娘与常阿姨,可愿当这一次诗会的领头人?”
这种事晓梦明显没有做主的权利,她也对各家青楼、艺馆的老板并不熟悉,所以将征求的目光看向了常怀月。
常怀月脸色颇有两分为难,犹豫片刻后道:
“不瞒少将军,长安城诸多艺馆的老板妾身倒是认识,可这同行之间竞争久了关系都比较僵硬,妾身怕是说不动各家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