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霞其实心中清楚,关靖对她是发自真心的关怀。
但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而且她历来自视甚高,很难将这样一个男子真正的放进心中,以至于相识数十载,关靖在李元霞心中的感觉,还远不如时刻欺负自己,只认识不到数月的程不器这个坏弟弟。
李元霞默然半晌,最后缓缓开口:
“我与婉秋...因为一些原因,要继续留在长安,短时间不会回楚地,今日来是特意与三位告别的!”
关靖的神色肉眼可见露出几分失望,毕竟当初与之相约从楚地各自出发来这长安城,为的是作出一番大事,但刺杀之事失败,如今对方也决定留在长安,约定前后的变化与失落让众人的情绪都十分低落。
关靖以为李元霞只是来饯行,所以还是勉强露出一副笑脸。
“多承师妹记挂,我们三人南下归楚继续静待时变,咱们改日再故地相逢!”
李元霞犹豫之后还是坚定摇头道:
“今日一别,相逢难期,而且程家世子特意派我来此,是有几句话要传达给三位!”
关靖虽没有程不器、段成天这等人的细腻心思与算计,但也不是傻子,从李元霞的神态已看出了些许端倪,尤其是她口中说的是程家世子‘派’她前来,这个派字让他心中一紧。
但关靖当然不会当着洪海与范戴克两人的面,质问她是否已经投靠了威王府,更不敢责备她不该助纣为虐、背信弃义,只是看着李元霞的眼神中多了两分失落甚至说是失望。
“程家世子有话转告,此次刺杀失败你们三人身陷被擒,他本无心相救,但最终冒险助你们三人脱困,为的是要你们日后替他效力,一声令下不得有半分犹疑,否则......”
对于这等狠厉决绝的话,李元霞代转都觉得有些为难,实在不知程不器说出口时为何那般平淡。
“否则你们走不出长安,转眼间就会有王府杀手与官府之人赶到,将你们围杀在此。”
关靖的面色虽有变化,但并未显得十分剧烈,他好歹也是九品高手,自然察觉的出周围有几道强者的气息,自三个黑衣人助自己等人脱困之后,带到此处隐蔽起来,就一直监视着三人。
三人早有预感,所以并无太激烈的反应。
但程不器的话实在太过霸道,同时杀伐之意明显,多少让三人心中抵触。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关靖三人都十分明白,而且还有程不器相救之恩在前,若说让三人日后相助倒也无妨,但这赤裸裸要他们卖命效忠的意思,还是很伤人颜面与自尊。
“程家世子说了,给你们一夜时间考虑,明日会来人见你们,若是愿意效忠,他会让人安排你们暂时南下躲避,若是不愿......”
李元霞纵使不愿代程不器传达狠决的话,三人也猜得出程不器的手段,从他当街虐杀曹无彰就猜得出他的手段。
距离刺杀皇帝不过几日时间,但再次相见已是各有心思变化,俱是说不出的尴尬,最后李元霞也不便久待,将程不器的原意传达清楚之后,就一别三人匆匆返回。
李元霞刚刚作出了让自己顺带着自己徒儿都要失去自由乃至贞洁的决定,她的心境都还在不断起伏变化与犹豫后悔之中徘徊,很难静下心来主动劝解三人,只是在最后强调了一下程不器的话意,要三人效忠于他而不是威王府。
效忠于程不器与效忠于威王府,看似没有区别,其实有很深的意味。
李元霞替程不器跑腿送话,程不器却优哉游哉地躲在院中研制、升级火药,同时还有美人相伴,十分快活轻松。
直到第二天上午时分,程不器匆匆跑来看了一眼李婉秋,见她情绪逐渐稳定下来,抛下一句‘关靖三人服软了’,自己又匆匆忙忙领着老七与老九跑了出去,就连柳茹玉都不知他跑出去做什么。
程不器领着老七与老九,其实是去承德门外的武试广场看戏去了,名义上是凑一凑武举考试的热闹,实则是在盯人才,经莫九千一句话提点之后,觉得这种机会不能错过。
程不器赶到武试现场时,外围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比武的高台虽然算不得豪华,但也还是有几分用心,看得出来皇帝此次举办武举还是比较重视。
但最先吸引程不器的不是比武场,而是外围一个被禁军拦着不让进场,背负长刀的年轻武士,这人背影十分熟悉。
程不器催马慢慢走近,那年轻武士与禁军剧烈争执之后,悻悻然离场而去,刚好与程不器迎面碰上。
程不器一眼认出此人,正是昨天与梁艺双起争执最后拳脚相向的那个年轻人袁志用。
程不器跃马而下拦下袁志用。
“刚刚看你与禁军争执,敢问是何事?”
程不器觉得昨日还请教过对方姓名,应该认得出自己,也就没有客套。
袁志用也对程不器颇有印象,推手一礼道:
“兄台见笑了。”
程不器摆摆手,等待袁志用的回话。
“实不相瞒,我也是来参加武举的,只是...只是囊中羞涩,拿不出二两银子的报名费,所以......”
听见此话,程不器的第一想法就是觉得荒唐,而且是非常的荒唐,选拔有用之士为国用,竟然还要收取报名费,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但程不器也很快想到,这种事不可能是皇帝示意,大概率是有手下人从中牟利,不禁感叹朝廷百官不清。
自己心里嘲笑皇帝,没有注意到袁志用脸色为难尴尬。
程不器略作沉思,从腰间取下一块小玉佩,将其交给袁志用道:
“我不是监考官,没有让你参加武试的权利,你拿着这块玉佩,应该可以放你顺利进场,找到禁军校尉秦安平,他会帮你。”
面对程不器的热情,袁志用明显有些发懵,更搞不懂对方为何愿意帮助自己,甚至都还不知道他的身份。
“敢问兄台高姓大名,为何愿意相助在下?”
“没什么,就是看不惯一些事,也见识过你的身手,觉得可以多替朝廷出力,不应该被埋没。”
“至于我的姓名,不便透露,要是实在好奇,等你见到了秦校尉,可以找他询问。”
程不器没有与袁志用多说,主要是怕他多问多想,随即领着老七与老九绕过围观比试的人群,走进了演武场内部。
老九看着程不器的一番操作有些不解道:
“少将军刚刚给他二两银子就是了,何必将玉佩也给了他?”
老九发问的原因,主要是程不器的程字玉佩虽然大小不一,但都是他身份的象征,在普通人乃至一些低级官员眼中,作用比之官府的文书都不差多少,所以不能随便送人,搞不好会给程不器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给他银子,对他而言就显得不是很看重,有一种施舍的意味,即使他进了场也难被人重视。”
“要是直接告诉他我的身份,再给他玉佩拿着进场,也有些拿不准他的人品究竟如何,要是借着我的势耀武扬威也不好。”
“而且我不能明目张胆让他借着我的势力参加武举,这样他日后会受到我的影响,皇帝手下不会重用他,为的是防止我在长安城诸军中建立起势力来。”
“给他玉佩去找秦双怀,老秦自然知道该怎么安排,既能对他重视一些,最后能够考出好成绩,也会让皇帝手下觉得他是出自秦府门下,不会将我联想进去。”
“秦双怀知道轻重,玉佩他会代我收回来。”
程不器对王府诸叔伯家将十分尊敬,此时也是一言一语仔细讲解,但就是这么一件简简单单的小事,在他这儿也有诸多考虑。
袁志用也确实如程不器所预想的一般,拿着玉佩找到秦双怀之后,受到了重视,顺利进入了武举的正考,免去了耗费力气的初试。
当得知给他玉佩的年轻人竟然是当朝威王府少将军,赫赫威名的北境小王爷时,袁志用内心震惊不已,一时看着手中的小玉佩出神,最后恭恭敬敬地将其交给了秦双怀让他代为归还。
袁志用自然听说过不少程不器的事迹,但只能说是褒贬各异,此次亲自见过之后,才觉得这位威王府未来的继承人有多少心胸与气量,与许多纨绔子弟的传言还是有很大的差距。
比武场内不算拥挤,尤其是程不器身份高贵,无人敢怠慢半分,直接将他请到了主试官的坐席处,而今天这武举考试的主试官,正是代兵部尚书,也是程不器的大舅哥柳如龙。
柳如龙在人前还是比较注重自身形象,没有远远就朝着程不器招手示意,没有往日见面就要拉着他喝酒的热烈激情,只是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
程不器也喜欢亲近玉夫人的兄长父亲,给了老七与老九两人眼神,让他们暗下观察所有参加武举的年轻武士,自己指使一个禁军士兵搬动椅子坐在了柳如龙近前。
“大舅哥,这差事轻松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