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少将军说话......真是莫测高深,不过...不过还怪好听的...”
此时梁艺双扭捏的模样,倒是没有一丝做作假装。
程不器觉得府门前人员来往,不是说话的地方。
“要不,烦劳姑娘移步,咱们寻一僻静茶馆,坐下来慢慢聊?”
梁艺双立时满口答应:
“好啊好啊,只是...只是我的俸禄花完了,爹爹又...能不能...能不能这次你请客,等我有了钱,就还给你。”
程不器心中翻了几个白眼,还是满脸笑容:
“哎!姑娘说的哪里话,是程某请姑娘帮忙,哪能算得你请客,就由程某请客。”
说着话,程不器便迈步向前,朝着上次的紫楠阁茶楼而去,梁艺双随后紧跟。
“不行不行,上一次就是你请客,花费了好几两银子,哪能还让你破费......”
带着梁艺双在紫楠阁找了个二楼靠窗的包间,程不器灌了她三杯茶,立时道明了本意。
“今日找姑娘帮忙,只是想找你借几个城防营的兵,要的也不多,三五十就够了。”
梁艺双思考片刻,脸上没有为难之色,程不器便知道此事可成。
“要兵倒是不难......只是...只是你要兵作甚呢?这长安城里又不用打仗,要说保护你的安全,三五十名城防营的士兵,战力还比不上半个你,要了有何用。”
程不器脑中急转,立时想了个借口。
“我们威王府要进行防火防盗主题安全演习,人手少了演不开。”
听着程不器嘴中高深莫测的新式词,梁艺双听的一知半解。
“演习?是像戏台上那种演戏一样吗?”
程不器大致想了想,反正都是差不了多少,都是假的,都是给人看,都是教育意义。
“不错,只是演出的目的不是赚钱,而是增进人们的安全意识。”
梁艺双假装深解其意,郑重地点点头:
“如此有意义的事情,定当全力相助,只是要随意调动城防营的士兵,我也要费一番周折,还望程少将军答应我两个条件。”
程不器做过被讹诈的打算,点头应允:
“有什么条件,梁姑娘尽管开口!”
梁艺双看着程不器脸上的黑铁面具,想起上次明明是一块白玉的面具,这次怎么还换了?
“第一个条件就是,我与程世子志趣相投,坦诚相交,程世子却总是以面具示人,这不公平。”
程不器心中略感诧异,眼前这憨憨姑娘不趁机要我几万两银子,却对我这面具感兴趣?
“那姑娘要我解下这面具,与你坦诚相见?”
梁艺双连连点头。
程不器还想让梁艺双动摇一下:
“姑娘不知啊,我这面具下的面容十分丑陋,怕吓到了你,你看还是......”
梁艺双脸色一急:
“程世子尽会骗人,丑就丑罢了,哪里还会吓人。”
程不器不太想在梁艺双的面前露出真容,索性大着胆子道:
“梁姑娘所说不无道理,朋友相交就该坦诚相见,但也需公平公正。既然你要我取下面具,给你看我的真实面容,那你也该脱下个什么东西,让我看看,你说是也不是?”
梁艺双觉得程不器所说在理,连连点头认可。
“程少将军所说极对,不知你要看我什么啊?”
程不器张了张嘴,本想说“亲睹姑娘肚兜花色如何”,“一览春光”一词也在嘴里转了又转,又全部咽回去。
回想到所在的茶楼人多眼杂,可不能让别人也欣赏了这等绝景。
“这个...我暂时还没有想好,咱们立个君子之约,你先欠下我这一看。”
梁艺双点头道:
“可以,咱们一言为定。”
言罢,梁艺双的手就朝着程不器的脸颊伸了过去,却被他一闪躲过。
程不器只觉得眼前这憨姑娘不是憨,是真傻,自己这样无礼的要求竟然也不拒绝。
但话已出口也不能反悔,从后脑解开细索,缓缓取下了脸颊上的铁皮面具。
程不器早有准备,疤痕妆贴画的细致,当即故意瞪大双眼看着梁艺双,想着吓一吓她,梁艺双却好像是反应迟钝,最后还噗嗤笑出声来。
程不器还没想通梁艺双为何发笑,对坐的憨姑娘已经伸手过来,朝着他脸上贴着的疤痕妆一扯。
“嘶!你轻点!疼疼疼......”
梁艺双有些不好意思,歉疚地憨憨一笑:
“对不起啊程少将军,只是...只是你贴的这个,太假了。”
程不器一手揉着额头、眉毛,嘴里还在嘀咕梁艺双没轻没重。
“程...少将军...你,你不会是女儿身吧?”
程不器脸色一黑:
“你这是什么话,不会说就别说,我程不器堂堂带把的男子汉,你是什么眼神......”
梁艺双听程不器的言语一时还有些粗俗,脸色难得的红了几分,有些不好意思:
“不是的...只是...看你真面容,太好看了...就像...就像女儿家一样,不不...比寻常的女儿家还要好看!”
程不器也不是真的怪罪梁艺双,近在咫尺的看着这个平时有些大大咧咧的姑娘,害起羞来也别有一番风味:
“那你别忘了咱们的君子之约,给你看了我的脸,下次我想起来了,你也得给我看一样东西。”
梁艺双忙着连连点头。
“行了,第一个条件看完,你说说第二个条件。”
程不器见露了真容,也不好意思再将面具戴上,就随意地丢在桌上。
“第二件事倒是很简单,就是...你们演习的时候,能不能带上我,我也想看看,这个...这个‘防火防盗安全演习’是什么样的。”
程不器瞪大双眼,看着眼前梁艺双明目张胆地厚着脸皮要赖着自己,为她自己制造长久相处的机会,心中翻过数个白眼。
“呃......一个演习而已,有何可看的,又不怎么精彩,还有危险性呢!”
“我不怕危险啊,虽然我的功力比起程少将军你差远了,可是比之京城里其他那些...那些三脚猫的小侯爷、世子爷什么的,可还是要厉害很多的。”
程不器脸色露出为难,还在想拒绝的理由,梁艺双已经看出了他的心思:
“如果...如果你不答应,那我就不借兵给你。”
“那不行,你的两个条件,我已经答应你一个了,你可不能抵赖!”
“说好的要答应我两个条件,只完成一个,也不作数,要是第二个条件你不答应,那之前第一个,就当你赠送的,我是不会退还的!”
程不器一脸无奈,原来这姑娘不是憨,更不是傻,反倒精明的很,总感觉要是再跟她纠缠下去,迟早得遭了她的手。
“好吧好吧,让你来,让你来!”
梁艺双脸色一变,立时笑嘻嘻道:
“那说好了啊,君子一诺,千年不改!”
程不器心中还在暗骂:“待有一天,我定要让你好看,见识见识我程不器的便宜,不是那么好占的!哼哼...”
“程少将军,你怎么了,为什么一直傻笑啊?”
“没...没...没什么,那个说好了,我定了时间,就让人来通知你,到时候你就带好人去找我。”
“嗯嗯!”
“奸计”得逞,梁艺双笑的眉眼弯弯,程不器却只觉得自己要落入陷阱,指不定哪一天就要惨遭毒手。
“未来堪忧啊!”
......
回到威王府,已是傍晚时分,程不器还没拿到弋阳郡主的人际关系网图,心中还没有底,走在路上也有些心不在焉。
转过街角,远远就看见威王府前的街上,一个身影鬼鬼祟祟,时不时朝着府内方向张望,但又不敢直接上去叩门拜访,就在原地来来去去。
“喂,要进去偷东西吗?”
程不器压低脚步,悄悄走到人影背后,轻轻一拍对方肩头,立时将人影吓的原地一跳。
“啊...啊!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程不器就站在原地,抱着双臂歪头看着眼前这人吓的乱叫,叫了好一会儿才镇定下来。
就着模糊的夕阳,程不器看清了人影的脸。
正宗的‘瓜子脸,新月眼,一尺黑丝披着肩’,算是难得的美人,正是一月前在太学院冲突过后,仅有的几个没有被责罚的学子之一。
大周皇室特立太学院,凡世家子弟无论男女,皆可前往求学,以彰皇室一视同仁的思想,但太学院八十多名学子中,女子还是少数。
多数官家父母送女儿进太学院,都是冲着钓金龟婿而去,期望让自家女儿主动结识一位世家子弟,成了如意郎君再好不过,眼前的这位董姑娘,正是其中之一。
董姑娘全名董蕙儿,父亲正是程不器正月十六开朝那日,在宫门外主动与他搭讪的礼部尚书董魁。
程不器在太学院中与顾兴平血斗一场,跌碎了脸上的白玉面具,露出地狱恶鬼的面容,最后不堪周围的闲言碎语与恶毒嘲讽愤而离院,之后再未回太学院。
当时太学院近八十学子,除了二皇子李潘兄妹,一直与程不器形影不离的陆怀民以外,也就只有眼前这位董蕙儿姑娘没有因为他的面容嫌弃,甚至还主动帮他拾起了碎成小块的白玉面具,帮他擦了脸上的血迹。
一举一动,程不器至今历历在目,程不器后来还向柳茹玉打听过,得知这位董家小姐虽然年过十八却未嫁,全然因为她只重少年英雄,不爱白面秀才。
“远远瞧见董小姐在这儿来来回回走了半个时辰,怎么不进去坐一坐?”
被身后人吓了一跳,董蕙儿镇定了心神,看清来人是程不器才放松下来,再就着昏暗的夕阳仔细一看,当即呆在原地。
“程...程世子,你的...你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