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暄妥协似的无奈轻笑。
“好吧,我就在这里,若有事抬手示意我,我即刻过去帮你。”
宇文念轻声“嗯”了一声,转身往庭院内走去。
察觉到有人靠近,玉清看向来人,淡然一笑。
“有贵客至,请坐。”
宇文念优雅的行了一礼后坐下。
直到这时,她才清晰的看清这人的面容。
青衣黑发,飘飘逸逸。
微风吹拂之下,果真如观主所言那般仙风道骨。
虽说面前的道长年纪不大,但被那双琉璃般通透的眸子看着,她竟升不起丝毫轻视之心。
宇文念的位置前早已摆上了一杯热茶。
“道长知道我要来?”宇文念细声细气的问道。
玉清微微颔首,“尝尝。”
宇文念啜饮了一口,汤感稠滑,茶汤入喉,微有涩感,醇厚回甘,齿有留香。
“好茶。”她赞叹道。
“居士喜欢便好。”玉清和颜善笑道。
两人静静地喝着茶,岁月静好。
圆拱门外宇文暄眼巴巴的瞧着里边,担心不已。
玉清瞟了一眼他所在的方向,失笑道,“那位是你兄长?看起来很担心你。”
宇文念莫名的感到了些涩然。
“正是,让道长见笑了。”
“无碍,”玉清微微一笑,“家族和睦,这是富贵人家难有的福气。”
“多谢道长吉言。”
“观他面相,他是一位胸有沟壑的大才。”
“若是暄哥知道道长如此夸赞他,定然十分高兴。”
玉清不置可否的勾了勾唇,转而道,“姑娘,你有事想问我。”
宇文念沉默了下来,不知该如何开口。
“姑娘可否将面纱取下,我可为你一看。”
宇文念微微一愣,不再犹豫,抬手将面纱揭下。
玉清微微挑动了一下眉毛,宇文念长得极为好看。
文静古典,楚楚动人,不过却让玉清觉出了一丝天然呆的意味。
怪不得宇文暄一直跟在她身边提点她,原是担心她被人拐走了。
“观你面相,你有一从未见过面的兄长。”玉清沉吟片刻,“他是一个温厚仁恕的君子,待人接物真诚。他现在过的很好,兄友弟恭,父母慈爱,家庭和睦。”
“那便好,”宇文念长舒了一口气,问道,“我能见到他吗?”
“时机未到,再等一等吧。”
“再等等是什么时候?”宇文念追问道。
“日出之时,日出之人,等到他,你便知道了。”
宇文念呆呆地看着玉清,玉清忍俊不禁。
“你想知道的我已经告诉你了,你该回去了。”
宇文念游魂一般的起身行了一个楚礼,又游魂一般的转身离开。
眼见着宇文念魂不守舍的走了出来,差点撞上了圆拱门。
宇文暄皱着眉一把将她拉了过来。
“念念,看路。”
宇文念回过神,恍惚道,“暄哥,道长说你是一个有大才之人。”
宇文暄一怔,看向院内,对上亭中道士平静到几近无情的目光。
他心中一颤,收回目光不动声色的揽住宇文念,带着她往外走去。
“道长看错了,我不过是个闲散王爷罢了。”
宇文念缓步往外走着,闻言不禁笑出了声。
“暄哥,你莫要再将我当做那个什么也不懂的孩子了。”
“是,”宇文暄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念念已经是个聪明的大姑娘了。”
忽地,宇文念笑了,嘴角那抹弯起的弧度,宛如一朵开得正艳的玉兰花。
“道长还说,我那未曾见过的哥哥是一个顶好的人。”
“如此你也可放心了。”
……
宇文暄一路回应着宇文念,直至完全消失在玉清的视野范围。
玉清收回目光,从托盘中拿出两个干净的杯子,倒上茶放在了斜对面和正对面的两个位置上。
梅长苏和黎纲从园子角落处的林木后边走了出来。
“请吧。”玉清抬手道。
梅长苏坐下后,凝望着茶杯,只觉得心如鼓擂,喉咙干涩。
他神思不属的端起茶杯,手腕不受控制的微微晃动着。
杯内的茶水溅出,落到他的虎口位置,点点温热将他的心绪拉回了现实。
他定了定神,稳住手腕,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梅二哥可是得到答案了?”玉清轻声问道。
梅长苏没有答话,只是情绪复杂的点了点头。
那眉眼,那鼻梁……与他印象中的那张脸如出一辙。
见到这张脸,他心中磨灭已久的希望瞬间被点燃。
黎纲左看看,右看看,又挠了挠后脑勺,忍不住开了口。
“宗主,宁国侯府的大公子与这南楚郡主果真是兄妹?”
“错不了。”
梅长苏似是在追忆往昔,面露怅然之色。
他情不自禁的抬手轻轻触碰着胸口。
心脏的跳动让他觉得,他是真真实实的活着,活着找到了通往迷宫出口的路径。
相对于在场的其他两人来说,黎纲是一个情绪外放的人。
他激动的拍着石桌,说不出一句话。
玉清敲了敲桌子,苦口婆心道,“这么大个人了,一点都不稳重。”
这副老成的模样让黎纲一哽,也让梅长苏笑了出来。
“你刚刚同她说了些什么?”
梅长苏一边倒着茶,一边好奇问道。
“自然是她想听的话。”玉清晃着脑袋回答。
“哦?”梅长苏挑了挑眉,饶有兴致的问道,“想听的话?真话还是假话?”
“半真半假。”
玉清懒懒的站起身,凝视着墙外的竹林。
人为君子是真,家庭和睦也是真。
只是这和睦犹如泡沫,一触即破。
想到这玉清笑了笑,“其实是真话还是假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什么话能让她和她身后的人心怀慰藉。”
梅长苏浅浅一笑,淡雅如菊。
“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
“自是有理的。”玉清转过身,眼眸如水,神秘莫测。
“其实有时道士与大夫并无差别,都可谓之医者。
不过是道士医心,大夫医身。
道士以言语为药,大夫以药石医人。”
他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济世罢了。
“那我呢?”
梅长苏脸上笑意更深,伸手将茶杯捧在掌心。
“三妹觉得我需要如何医治身心?”
“心靠公道,至于身嘛,”玉清故作深沉的晃了晃脑袋,“不放弃自可得机缘。”
黎纲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句话说了和没说似乎没什么两样。”
话音刚落,一个果核从亭外飞来,十分精准的砸在了黎纲的脑门上。
黎纲哎呦了一声,捂着额头怒声道,“谁?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