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鸣二人端坐在李肃对面,略显沉默。
方才的时间里,李肃给二人讲了一个故事。
那时苏咏明作为灵鹫城内最大的富商,不知是出于爱民心切,还是想让他们给自己做工的目的,将那些流民收留,花费银两安置住处和衣食,若不是苏咏明让他们做事来偿还这等恩情,百姓还真会以为这些流民都是苏咏明的亲戚。
但记不清哪天开始,苏咏明的纨绔儿子苏淮任,就常常带着下人,前去刁难、打压那些流民。
流民寄人篱下,又怎敢言语?只是忍气吞声罢了。
但那时的苏淮任还并未做出什么草菅人命的事情,直到雀山莫名其妙地被某位仙家大能劈开。
整座灵鹫城几乎都受到了波及,尤其是靠近雀山边上的城镇边缘,可以说是无一处完好。
而其中住着的,正是那些被收留的流民!
虽然有一小部分流民幸免于难,但大多数留在家里的流民全部身死,连尸骨都没留下,骇人至极。
但这件事才刚刚开始。
从那天以后,城中就偶有出现闹鬼事件,却并未伤人,更没有百姓失踪的情况。
但苏淮任却认为,这是天道对他们的惩罚!
于是他就串通同窗好友和其他豪门贵族子弟,将谣言散播出去。
“这些流民是从雷心门地盘逃出的,雷心门已被妖邪侵蚀,这些平民自然也不例外!”
不到半天时间,几乎半座城的百姓都知道了这个谣言,而对那些流民心存厌恶,甚至只是路过都要出言嘲讽,流民苦不堪言。
但从第二天开始,就有一人莫名其妙的失踪了。
就是苏淮任的其中一个同窗,王猛。
那家伙跟苏淮任性子相像,脾气又暴躁,经常打骂、羞辱那些流民,即便是附近百姓见了,都不由得摇头叹息。
雀山事件发生后,王猛对流民仍旧不依不饶,甚至变本加厉,折磨那些幸存的流民。
第二天,他人就消失了,没人知道去了哪里,也没人知道是死是活。
对此,苏淮任则是不置可否,他从来不信什么鬼神,有父亲给他撑腰,有什么好怕的?
但是,不到两天时间,城内就接连失踪数人,而且每一个都是苏淮任的同窗好友,也都是曾经迫害过那些流民的贵族子弟。
这几日以来,李肃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虽然自己随苏淮任同去时也出言阻拦、维护过,但无济于事。
苏淮任还是我行我素,态度强硬,甚至将幸存流民的双腿打断,将偷偷给流民送吃食的猎户妻子舌头割下。
得知此事的李肃心惊胆战。
怎么会想到,平日里放荡不羁、轻率自由的少年,竟会做出此等恶毒之事!
还美其名曰:斩除妖孽,替天行道。
李肃无奈之下,只好整天闭门不出,甚至连自己的父母都不愿再见。
他害怕了,怕那些流民的怨灵找上他,将他也杀了!
但自从传出苏淮任身边的女人死了这件事,李肃就更害怕了。
他在苏淮任心中的地位,不比女人重要?
苏淮任身边好友死光了,亲慕的女子也死光了,那岂不是马上轮到他了?
想到这里,李肃不禁浑身颤抖……
……
陆鸣二人对视一眼,不置可否。
这件事确实恶劣难消,但究其缘由,仙家逃不过罪责,陆鸣心中不免有些沉重。
虽然那些流民是无辜的,但那毕竟身为妖邪,会危害人间。
为了灵鹫城太平盛光,他不得不做出抉择。
二人出了门,与李肃道别。
林文正眉毛一皱,伸手指着门槛,正色道:“你待在这里,不要走动。”
李肃点了点头,紧闭房门。
“你觉着咋样?这小子可信度高吗?”林文正又问道。
陆鸣略作思索,沉吟道:“应该可以相信。但依我看,下一个目标,要么还是跟苏淮任有接触的女子,要么就是……苏淮任本人。”
说到这里,林文正瞳孔一震,但又狐疑地问道:“不会吧?既然苏淮任是目标,那为何还要先杀他身边的人?而不是直接弄死他?”
“估计是出于什么特殊目的吧。”陆鸣回道。
“难道是邪宗手段?”林文正低声惊呼,又急声道:“那咱们快回去,看看容姑娘那边有什么情况,虽然妖物实力不强,但若是有邪宗势力插手,那妖物恐怕已被炼成咒念鬼,对付起来肯定有点困难。”
陆鸣点了点头,声音压得更低,说道:“林师兄,我一人回去便可,李肃需要拜托你照顾一下……”
“啥?妖物怎么可能找上他?又不是看亲杀人!更何况李肃也没做出什么事来……你莫不是信了这小子的那句话?”林文正突然问道。
“什么话?”
“……”林文正没有回答,目光狐疑地看着陆鸣。
他想说的,自然是李肃那句:“他在苏淮任心中的地位,不比女人重要?”
虽然二人对此不置可否,但心里却是一点都不信。
陆鸣神色淡然,默默回道:“他所说的这种情况并非鱼和熊掌,而是饭和水,离开哪个都不行。哪怕是仙家辟谷,也从未听说一辈子不吃饭不喝水的。所以,不排除妖物为了报复苏淮任,而杀死李肃的可能。这跟李肃曾经是否羞辱、折磨流民,以及跟苏淮任的交情,没有任何关系。”
林文正愣了愣,心神恍然,挥了挥手示意陆鸣离去。
……
繁华的灵鹫城,此时在雀山脚下显得十分狼狈,浅月朦胧间,竟透露出一抹幽怨之色。
妖鬼向来喜欢这种环境。
一道人影闪烁着寒光,速度极快地飞跃宅邸、街道,风声如笛,缭绕耳边。
不过片刻,人影在灵鹫城边缘停驻,从青剑上飞身而下,走向一处庭院。
嗯?
陆鸣眉头微皱,顿觉不妙。
容姑娘去哪了?
陆鸣口中默念迦叶诀,全身灵气流转,速度快到极致,却丝毫没有探查出容怜月的气息,倒是一处……
他走到庭院角落里,此处背靠高墙和杂屋,昏暗到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四下寻觅了一番,发现唯一残留下来的容怜月的气息,就在这刀缝之中!
一道金光瞬间照亮庭院角落,竟是一道符纹。
陆鸣细细端详,只见其上纹路诡谲、灵气流转,似乎与某种力量有所牵引。
陆鸣眉间紧拧,立时起身,走向苏淮任所在的房间。
嘎吱!
陆鸣推门而入时,却见里面苏淮任完好无损地坐在床上。
苏淮任察觉到有人进门,猛地抬头看向陆鸣,突然咧嘴一笑道:“你回来了?”
陆鸣顿时瞳孔紧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