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天河倒悬。
山中一处驿馆,像是吊着一口气,躲在密林之间,求得一处安稳。
少年目色如刀,一袭白袍,身姿板正,挺坐于长凳之上。
一旁的俏色少女肤如凝脂,身披霞彩、头挽青钗,衣裙略坠,将诱人的肩颈全部露出,完全没有一个少女模样。
她掩口笑道:
“瞧这位俊俏郎君说的,如今馆外大雨连连,怎生教得奴家离开此地?”
又见少女步伐款款,立在少年侧旁,略显忧伤。
此时驿馆内烛火飘摇,地上的影子晃得七荤八素,外面雨声像是在敲锣打鼓,衬得驿馆中的气氛有些暧昧。
少年将目光移到别处。
少女又转身看向店家,莺声道:“行走江湖的少年郎,向来是心高气傲的,自是不会在意奴家这种身子骨柔弱的女子哩!”
少年端茶入口,道:“倒是看不出姑娘身子柔弱。”
少女耸了耸香肩,明眸绽放,道:“店家,不知这里可有上房,奴家已累了,可想早些休息!”
店家肥若夯猪,连声憨笑,横着步子小跑而来,搓着手道:
“有的有的!不知姑娘……住到几时?”
少年摸了摸腰间的钱袋,微微颔首。
“瞧您说的,若我想住到来世,您还能赶走奴家不成?”
少女话音婉转,眸如莲生,店家一个不慎,便与其对上了眼儿。
“呃…嘿呦,那……那定然是住上一辈子罢!”
店家后跟一软,踉跄了一下,跟少女撞了个满怀。
少女也没拒绝,顺势让店家搂住了自己的芊芊细腰,笑道:“那你要陪奴家睡觉,不然我会害怕的!”
店家吞咽一声,便带路道:“要得要得!这边……这边!”
少女随店家上了楼,瞥了一眼端茶入口的垂眸少年,嘴角微微掀起。
呵呵!
少女掩口一笑,眉目含情。
少年依旧垂眸,茶碗遮面。
喝完最后一口茶,轻轻捻指抹去嘴角残留水珠。
“小二,一间普通房即可。”
“得嘞!这间就是,您看怎么样?”
小二将抹布往肩上一搭,伸手指去,少年目光跟随。
随后少年将一摞铜板摊在桌上,道:“这些可够住上一晚?”
小二眯着眼道:“够得够得!您请便!”
“咔啦”一声,少年起身,闪转腾挪,走到房门前,推门而入。
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游龙腾雾,锦鲤入江。
小二看得愣了愣神,神色慌张,嘴里念念叨叨便匆匆跑开了。
大雨淅沥,林色幽深,月华初现。
驿馆内一片寂静,少年双手交叉,扶在肩旁,平躺于床铺之上,呼吸平缓。
身旁桌上的一道锃亮银光,将他的脸削成两半,一半清秀俊朗、一半冷厉果敢,却无半点稚色。
不知何时,雨滴猝然而止,驿馆之内响起一阵缠绵悱恻之音。
此声有如蚊虫游荡,若非耳目聪明之人,定是察觉不到分毫。
少年陡然睁眼,腰背挪转,翻身而起!
床柜上银光抖闪,只见少年脚跟一蹭,那长杆物件便在空中盘旋半圈。
少年眸色肃杀,看准时机,又一记空翻!
脚尖轻点银光,只听一声鸣响,那半截银光便显露全身,杀意暴出!
锵!
蒙蒙月色下,夺目银光便带着一股滔天杀意,瞬间扎进房梁之中!
房梁虽坚,但丝毫阻挡不了银光破杀的气势!
一鼓作气,银光黯淡,便直接插进了二楼地板内!
此物速度快如闪电,上房内的二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一声“噗”响,便溅了店家一身的鲜血!
店家全身战栗,一脸惊恐地看着面前少女。
只见少女衣衫不整,香肩微露,一脸的不可置信,嘴里不断呕出鲜血,嘴里含糊不清:
“你是怎么……!?”
店家宛如一个倒躺着的蛤蟆,疯狂摆动四肢,想从床上爬下。
砰的一声。
店家那肥胖的身躯,重重摔在地板上,忍不住再次瞥向死不瞑目的少女。
这时候他才发现,少女竟是被那寒光钉在了墙上,直插心脏!
“杀……杀…杀杀人了!?”
店家连滚带爬,一时间喊不出半句话来。
少年从房中缓缓推门而出,神色平淡,看向二楼上房。
突然双臂交叉,捏出剑指,身上气息翻涌,那屋内插在少女身上的长剑便应势而起,飞向少年所在!
其上血光淋漓,寒意骇人!
少年面不改色,左手稍一捻指,便出现一张布条,夹住剑身。
看似随意地甩了甩手,上面的血腥气味便彻底消散,血色不再。
长剑入鞘,杀意平息。
此时,店家如同林中野猪成了精,一头撞在了二楼护栏上,惊呼道:“杀人了!老子刚耍的婆娘被杀了!”
驿馆内居住的自然不止少年少女,还有其他早早进屋歇息的三位过客。
听到店家的呼声后,他们便纷纷推开门,一脸愁容地看向他。
“哪杀人了?店家,你失心疯了不成?”
“你莫不是夜半生梦,撞了魇鬼?”
店家摇头晃脑,不知该聚焦何处,也不知如何回应。
索性一拍大腿,道:“你们这些蠢货!不信就去看看!”
三人纷纷上前,走到店家所在上房后,顿时脸色大变!
借着床边微弱烛光,能隐约瞧见一少女背靠着墙,心脏处一道恐怖血痕,犹如泉涌!
整个墙壁都被这力道轰出一个印痕,这才得以让少女的身子嵌入进去,久久不掉!
三人脖颈如灌铅水,对视一眼,便迅速离开了房间。
见此情景,三人都如临梦魇,甚至出现了生理不适的反应。
少年长剑入怀,上前一步,抬头道:“在下陆鸣,太溪宗门下弟子,特来尖涯山除妖。”
“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话音未落,陆鸣右手轻捻,只见一道银珠被捏在指尖。
砰!
陆鸣一甩胳膊,那银珠便如百石之弓出箭,射入店家脑袋旁边的门上。
店家全身一颤,悄悄瞥了一眼,发现原来是一块银子!
顿时双膝跪地,恭敬伏拜,道:“小的不知仙长驾临,有失礼数,还望仙长恕罪!”
旁边三人见状,也都立行拜礼,神色恭敬。
“可……可是仙长,你怎得说那俏色婆娘是个妖啊?”
店家跪在地上壮着胆问道,身体却止不住地颤抖。
楼下少年三步并作两步,踏上二楼,身形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少女所在的上房之内。
剑鞘一挑,道:“你们且看,这是人还是妖?”
众人抬首,却见少年剑鞘之处挑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紫喙长毛鸡!
“竟然是一只野山鸡成了妖?!”
“你这瞎子掌柜,怎招了个邪物进来!若不是仙长出手,今晚咱都得没命!”
听到旁边几人的谩骂,店家也没生气,满脸悔恨。
小二愁容满面,道:“唉!我有眼无珠,方才还觉得仙长是个妖哩!”
陆鸣掌心覆妖身,“嗖”的一声便被其收入储物袋中。
走到门口时,陆鸣偏头道:“无妨,你们今后小心些,遇到此事禀报官府便可。”
见少年回到屋内,几人也纷纷散了,各自回屋,总要住到天亮再离开。
可店家却是不敢再呆了,赶紧跑回了自己的房间,还叫了小二守在身边。
陆鸣回到屋子后,随手便将那鸡妖的尸身放在地上,盘坐于床。
静心内视时,金光闪过,识海中一幅巨大卷轴平铺开来,篆刻着隐晦纹路。
远处望去,金丝银嵌宛如雕阑玉砌,低颂吟唱如有神灵汇聚。
房间内,一道微光从妖怪身上钻出,飘入少年体内。
少年轻呼一口气,自语道:“这下应该足够了。”
话音刚落,只见卷轴光芒大放,几个淡金色大字从卷轴上剥离开来,在他的识海中凭空漂浮、变幻。
一部经文,完全展现在陆鸣眼前!
少年瞳中略显震惊,通篇读下来后,心静神明,如沐甘霖。
果然没错,只要斩杀足够数量的妖邪,便可将卷轴催动,获得一部功法。
《迦叶飞渡》
“若习得此神通,可令追逃之术大成,外附迦叶锁,可困世间顽劣之体,再无法门能出其右!”
陆鸣低声呢喃,以手指触碰光亮文字,却见那些文字仿佛得了生命,朝他的脑门飞了过来。
转瞬之间,此神通的所有门路、诀窍便全被陆鸣记在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