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壑转头,看着说话的人。
见过,认识,甚至还打过几次交道。
这人每次见面,都会黑自己,不是正在弹劾,就是在弹劾的路上。
监察院左副都御史,王彰。
朱瞻壑正待开口,朱棣就直接停下脚步,随后转身,用手指着王彰。
“朕上次才告诫过你!让你好好做人,你为何不听?瞻壑是皇孙!是朕的孙子!是太子的侄子,他不能入内?”
“来人!剥去他的官服,朕不想再见到他!”
朱瞻壑又摸了摸鼻子,哎呀,这就是所谓的安全感吗?实在是太爽了些。
王彰慌了。
原本他以为陛下已经让步,太子太孙保住地位的可能性很大,才出来投机倒把攻击汉王世子,想要在群臣面前,留下一个响亮的名声。
而且陛下向来不会对御史出手,他以前两次弹劾,惹得陛下不喜,但是陛下还不是没有过多的处置他?
他不仅收获了名声,这检察院左副都御史的官位,都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
只是谁曾想,今天这并不算如何严厉的措辞,竟然像是摸了陛下的痛脚一般,竟然直接给他这样严厉的处罚。
“陛下!御史谏言本就是应有之义,何错之有?为何遭至这种处罚?”杨士奇再度朗声说道。
其余大臣也都跟着七嘴八舌的求情。
陛下显然是想要杀鸡儆猴,那他们就不能让陛下如意,如今的时局,一步都不能退,一步退步步退,只要对太子有害的事情,他们一步不让。
朱棣气笑了,连一个小小的监察院左副都御史,他都没办法处置了吗?
这些群臣,是要造反?
这天下是朱家的天下!朱家想处置的人,早晚都能处置,耶稣也留不住。
“王安!你去,将这人的官服给剥下来!将他给我扔出去用不录用!”
朱棣不打算给这些人讲什么道理,他也没法说服这些人。
王安得令,直接走到王彰面前,低声说了一声得罪,就直接出手,凭借极其出众的手法,直接将王彰身上的官服给剥了下来,只留下了一身白衣。
二月的南京依旧寒冷,尤其是大晚上的钟山,更是萧索,没了官服保暖,王彰直接开始瑟瑟发抖起来。
伴随着王彰官服被剥,此刻的局势,已然降到了冰点。
“陛下!您不听劝谏,是要当夏桀吗!”
刘翥果然是不怕死的君子,要么今天陛下听劝,要么他就豁出去这条老命。
御史不能进言,那这御史有什么作用?
朱瞻壑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样子,心中充满了感慨。
这就是封建士大夫。
他们没落,守旧,不懂变通,不识时务,甚至是给脸不要脸,瞧不起劳动人民,自命清高,但即使一穷二白,被误解,污蔑,依然坚持原则、坚持信念、坚持以天下为己任。
这种人,即便是贵为皇帝,遇到了又怎么能不头疼?
这才初露端倪,这些群臣就已经无法接受了,打算付出生命,与皇爷爷硬碰硬。
但他同时也有些感慨,皇爷爷是真心选择了自己,甚至不愿意浪费他太多的时间,就要在最近,让整个事情给尘埃落定了。
“实在是可笑,御史的确有纠核之权的确没错,但是这王彰,忝为监察院左副都御史,每次弹劾,几乎都没有实据,张嘴就来,前两次弹劾本世子也是,这次也是,就这样人,也配当御史吗?!陛下呵斥这样的人,到底有何过错?!”
朱瞻壑不愿看皇爷爷一个人孤军作战,也是当即出声帮腔。
这是他一帮腔,就立即将战火燃烧的更加旺盛了。
本来这群文官对朱瞻壑就极为厌烦,当初这该死的汉王世子写了了一首咏雪诗骂他们,最关键的是,这诗词写的实在是太好,导致这群大明文人,竟然写不出一首意境相乘的诗词骂回去。
所以只能任由朱瞻壑骂他们,而他们没办法骂回去,实在是憋屈的很。
而且后来搞的什么提升工人地位,这简直就是掘他们的墙角!站在他们的头上拉屎啊!
这次的政治危机,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朱瞻壑导致的,种种原因纠结在一起,导致文官们对他,就更加深恶而痛绝。
“世子殿下!朝臣在议论国事,没你说话的份!”有人大声呵斥道。
朱瞻壑笑着说道:“怎么,五经博士不能议论国事?”
那人顿时嗫嚅,说不出来,他们这才想起,这世子殿下,是皇孙,同时也是翰林院的八品五经博士。
作为朝廷命官,议论国事,自然是不无不可。
只是都说这汉王世子举止轻佻,不谙世事,怎么口舌如此伶俐?一言就找到了反驳的关键?
果然,能得到陛下的青睐,这人以前是藏拙了,好一个心机深沉的汉王世子!
朱棣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小子,好一个性情中人。
要是换做其他人,恐怕此时此刻,已经吓的破胆,躲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了。
这小子丝毫不惯着他们,该怒骂时候就怒骂,试问这样的君主,文臣以后拿什么来压制他?
不受制于人,才能当好皇帝。
“八品五经博士当然可以议论朝政,但在场的诸位同僚,最低的都是可以上朝的六品主事,所以议论可以,但最好不要发表意见。”说话的是检察院左都御史刘观。
王彰是他的下属,他作为上司,理应站出来回护。
朱瞻壑当即冷冷一笑道:“哦,原来能不能说话,是看官位大小?刘总宪怎么不早说?那还要几品官作甚?三公三孤最大,他们说了算就好了嘛。”
朱棣噗嗤一笑,这小子阴阳怪气起来,还真有点水平。
刘观的面色,瞬间变得如同出血的猪肝一般,只得用手指着朱瞻壑,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朱瞻壑脸色突然一变,怒斥道:“本世子乃是皇孙,刘总宪竟然指我?!”
这话语中还夹杂着一些威压,顿时就让刘观喘不过气来,一个踉跄之后,颓然的坐在地上,不可思议的看着朱瞻壑。
刚刚那一刻,他竟然对眼前的汉王世子,产生了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
其他大臣都审视着朱瞻壑,而这一次,他们的目光之中,再也没有了以往的睥睨。
他们都能看出来,眼前的汉王世子, 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