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晴大雾必阴,久阴大雾必晴。
京城下了几天的雪,终于在今早变成了雾,上午雾散之后,太阳终于露出头来,温柔的日光懒洋洋的洒在京城的每个角落。
奉天殿高高的檐角十个琉璃神兽,也都卸下头顶的银装,懒洋洋的沐浴着金光。
奉天殿内,场面却又是一片温馨。
“太子做得不错,今年的国库,虽说没有盈余,但是也没有亏空,俺在北方、西南方到处用钱,你依旧让国库没有亏空,实在是难得的很!”朱棣爽朗的声音传遍整个奉天殿。
朱高炽笑了笑,露出了憨厚老实的笑容,低声说道:“这都是仰仗父皇平日里的指点,还有诸位臣工的大力支持,才有了这番成绩,儿臣只是居中做了些调停的琐碎事情,实在是不敢称功。”
杨荣看着朱高炽,呵呵,太子脸都笑出褶子了,竟然还不敢居功?你怕是内心都笑开花了吧?
朱高炽当然高兴,虽说花了好几十万两白银,但是得到了父亲的高度赞扬,在这个关键的时刻,足以稳定太子一脉的心绪了。
要是再被父皇责难一番,他都要担心这太子之位,到底能不能坐的稳当。
朱棣看着眼前的老大如此谦逊,也是有些高兴的说道:“难得你如此谦逊,不错。”
听到这话,朱高炽那是禁不住热泪盈眶,值了,值了,这砸锅卖铁甚至借贷出来的八十万两白银,没白花!
文官们都非常高兴,也奉承着陛下夸奖太子,说太子是如何仁德,是如何监国有方,说什么太子有尧舜之风。
武英殿大学士杨荣心中有些纳闷,他在一个月之前,还是太子党的核心人物,他知晓很多机密。
按理讲,从当时各部呈上来的奏报来看,永乐十四年,国库无论如何都是要亏空的,也许是五六十万两,也有可能是接近二百万两,都有可能。
但如果说刚刚好,没有一丝一毫的亏空,杨荣是怎么都不肯相信的。
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杨荣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各所以然来,只能当太子谋划有道,真的在这一段时间里面,生生止住了亏空。
正当杨荣在神游方外的时候,上首的朱棣又出声了。
“对了,昨日京郊兵营发生的事情,诸卿都有所耳闻吧,说说部门的看法。”
朱棣话锋一转,直接转到了赵王朱高燧。
下方的文臣们都有些兴奋了,最近这赵王势头实在是太大,处处都能出风头,都快要威胁到太子的地位了,他们正愁没法攻讦,结果昨天机会就从天而降。
昨天晚上,他们得到消息,赵王第一次操练江浙新兵,但是由于这些新兵大多不是军户,而是属于募兵,所以这些新兵都觉得自个儿非常厉害,不过他们的表现,的确说明他们非常厉害。
赵王爷的亲卫,在他们手上,竟然没有讨到半点好处,无论是打架还是摔跤,赵王的亲卫不仅没有讨得一丝一毫的好处,反而还吃了些亏。
这些江浙新兵,经过这次的演武,怕是更加跋扈,难以制衡了。
不得不说,赵王爷这个表现,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
废物。
最可怕的是,这赵王爷要是当时收手,局势或许还可以转圜,结果他偏偏放狠话,说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精锐……
可他吗京城哪来的精锐?能够从容压制这群跋扈的江浙新兵?三大营的精锐,都不一定有这个把握。
这海口可是夸下了,看今天赵王爷要如何收场?
“赵王毕竟是年轻,做些错事,也很正常,还望陛下宽恕。”说话的是成国公朱勇,作为勋贵一派的执牛耳者,他必须强势出生,保护勋贵一党最新的投资对象。
朱棣不置可否,昨天的事情,以他的情报网,自然也是有所耳闻,说实话,他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很有些愤怒的,甚至想当场就将老三从这职位上给撸下来。
但是很快他就冷静下来,否定了这个计划。
因为打击老三,老大最开心,于是本着不让老大开心的原则,朱棣并不想直接将老三给干废,小惩大诫即可,这样老三才能保有足够的实力,继续跟老大打擂台。
“成国公此言大谬!这支骑兵的组建,是陛下钦定的国策!用以犁庭扫穴之用!陛下相信赵王,认为他能够将这支骑兵给训练好,才将这个重任交给赵王!”
“可赵王殿下昨日的举动,实在是辜负了陛下对他的信任!堂堂亲王护卫,竟然没法压制这群新兵,使得这群新兵越发跋扈,已经变得无法压制了!这造成的恶劣影响,几乎无法弥补!”
“臣认为,赵王殿下没有能力训练这支骑兵,应当另选练兵主帅!”
说话的是监察院左都御史刘观,作为太子一党的绝对拥趸,作为天下喉舌的掌管着,遇到这样的机会,他没理由不发声。
刘观的话得到了所有文官的高度赞扬,这样的错误,陛下你要是再护持着,就说不过去了吧?
朱棣看着下方的检察院院左都御史刘观,目光微凝。
“对了,昨日赵王不是说要让这些江浙新兵见识一下什么叫精锐吗?今早京郊大营有没有消息传来?”朱棣顾左右而言他。
刘观却像是完全没有领会陛下的意图,继续说道:“陛下,问题就是出在这!这些江浙新兵多为矿工、农民,什么都没有,唯独有一把子力气和悍不畏死的精神,要是咱大明三大营的精锐出手,骑在马上手持火铳,硬他们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可赵王比的是搏击、比的是摔跤,咱们还真没有一支军队擅长此道。”
“所以也就没有一支精锐,能在这些方面稳胜这些江浙新兵,要是今天赵王拿不出这样一支精锐,或者随便找些人滥竽充数,一败而再拜,朝廷还有何威严管束他们?”
刘观朗声说道,目光中透露出正直,像极了为国为民的仁人君子。
朱棣有些恼怒,这些文官是真该死,竟然如此苦苦相逼,朕说的话,他们是真听不明白吗?
而且他还不能对刘敬出手,他是言官,杀他是暴君,打他廷杖,这人怕是巴不得,又可以扬名了。
想到这,他有些烦闷,坐在龙椅上久久不语。
整个奉天殿,又陷入沉寂。
好在这种沉寂并没有维持多长的时间,有一锦衣卫径直走入奉天殿,朗声说道:“启奏陛下,京郊兵营有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