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壑楞在当场。
这时给他朱瞻壑的?
要知道像杨荣这样的儒家君子,在受到当前的政治体制和政治思想的影响,一般对田地极为看中,卖田卖地,那是天大的不孝,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可即便如此,他也卖出了千亩良田……
而且一千亩啊,杨荣虽然是世家,但是这一千亩良田,怕是也占杨家恒产中不小的份额。
这老丈人,对自己是真没得说,以为按照自个儿如此挥霍,打算以此帮助自己。
虽然有一部分原因,是看在他汉王世子的身份上,看在皇爷爷的份上,但也极为难得了。
当然,这其中也有一定的劝谏之意,我杨家为你付出了如此之多,你再乱挥霍钱银,说不过去吧?
“伯父,此礼实在是太过贵重,侄儿万不能受!”朱瞻壑理所当然的拒绝。
这是他卖出去的东西,结果老丈人拿他卖出去的东西又送还给他,这个剧本,实在是滑稽得很。
杨采萱也是捂着嘴轻笑,她也曾经劝过父亲,只是他非要一意孤行,她也没有任何办法。
总不可能告诉父亲世子殿下就是日月火锅的幕后金主?而且他就是铜面人?先不说这话对汉王世子会有什么损害,光是这句话,父亲就很难相信。
“瞻壑啊,你可能不太了解,火锅这玩意儿,是越来越火爆,尤其是大冬天,吃着火锅再小酌一杯,别提有多痛快,按照老夫调查的日月火锅的经营状况,从早到晚经营,每天有近五百桌,每桌最少消费一两银子,一日便是五百两!”
“而如果店面是自个儿的,那就只需要出炒料的钱,一锅火锅底料二钱银子,每日得出一百两炒料钱,其余各项摘除,每日可进三百五十两,因此,一月便是万两,一年便是十万两。”
朱瞻壑面露动容。
当然不是因为这火锅店一年能赚这么多钱而动容,现在一家一天能有五百桌,但是二十家火锅店都开起来之后,这种场景就会少很多,每日能有一两百两进项,已经算是不错了。
虽然也不算少,但绝对算不上是一门暴利的生意。
而他之所以如此动容,是因为老丈人作为一个儒家君子,本身就不怎么看得起商人这个阶层,也看不起各种各样的商业行为。
但为了他这个女婿,竟然专门去了解这个他原本看不上的行当。
“轿子山之事,瞻壑还算有些把握……”
“不必多言!”没等朱瞻壑说完,杨荣就厉声说道,每天花费这么多钱,这轿子山得砸多少钱进去?就算这个火锅店一年能挣十万,对于轿子山的海量消费来说,都是杯水车薪,还有把握,你有锤子把握?
要是这火锅店不是赵王弄出来的,而是你弄出来的,你或许才有资格说这种话。
朱瞻壑楞在原地,这算什么,强送吗?
“这是地契,这是房契,这是火锅店的加盟合同……”次子杨荣拿出一叠文书,挨个介绍着。
朱瞻壑有些说不出话来,他想找理由拒绝,但是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这……算是提前给嫁妆吗?这也太豪横了吧。
等到杨让介绍完毕,杨荣又继续说道:“如果实在是缺钱,等不得火锅店的长流细水,也可以直接售卖,二者转让出去,也能值个五万银……”
朱瞻壑觉得今天这个大礼,是不得不受了,如此诚心诚意,如果不收受,反倒是对不起人家的一番心血。
只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价值几万银的礼物,一定会得到更多的报酬,绝不让杨家吃亏。
此刻门外的雪,也让他没那么冷了,那种远离亲人的孤寂情绪,也在此刻稍微舒缓了一些。
“既然如此,那瞻壑再无理由拒绝,多谢伯父了。”朱瞻壑郑重的接过装着各种文书的木匣,朗声说道。
杨荣摆了摆手。
少顷,大家都酒足饭饱,杨荣今日喝的有些痛快,脸上已经有了些红晕。
“瞻壑啊,不若去老夫的藏书房去看看?”杨荣拍了拍朱瞻壑的肩膀说道。
在杨荣眼里,这个女婿或许其他地方不太出众,但是在文学造诣这一块,那是没得说,诗词水平那自然是不必多说,一手飘逸书法,也堪称当代怀张。
这样的人,自然是有资格进入他的书房的。
朱瞻壑诧异的看了一眼这位准岳父。
杨家是官宦世家,家中藏书极为丰厚,且有专人护持,装潢极为精美,历经数十载,依旧崭新入故,案头环列,连盈数十架,而这些,都是杨家的心头好,等闲不让人触碰。
杨士奇胡广这样的当世大儒,等闲很难进入这书库之中,只有夏原吉与杨荣有半师之谊,才能时常出入其中。
要是没才识?那便想都不要想!
“早就听闻伯父家中藏书甚巨,各种孤本极多,甚至有些连宫中都没有,我早就想要见识一番!”朱瞻壑也极有兴趣,这样的机会,可不多见。
“老大老二,还有采萱,你们也一同相候。”杨荣继续吩咐道。
几人恭声应答。
少顷,一行人抵达杨府的藏书房,朱瞻壑看着眼前鳞次栉比的书架,上方都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古朴书籍,有些纸张已经泛黄,看着都极为破旧,但保存的极好。
经书之中,除了正统的十三经之外,中论、大学章句、周易参同契、孟子字义疏证等书,其中有些,甚至是当世仅存的孤本;而史书当中,各类正史极为齐备,编年体、野史、别杂史、传记、地理图书、政书等等,也都是应有尽有。
而子集类,那更是浩如烟海,数不胜数。
杨家藏书,果然极为丰厚,若论广博,可能比不上宫里,若论全面,也比不上永乐大典,但若论藏书之奇,孤本之多,杨家这书房,还是有一点发言权的。
“一千多年了,没想到在这还能找到某曾经注解过的书籍,当真如梦幻一般。”诸葛孔明温润的嗓音想起。
“在何处?”朱瞻壑直接在脑海中问道。
“第二架第三排那竹简,便是我曾经批注过的‘慎子’一书。”诸葛孔明低声说道。
朱瞻壑抬起头,看向那第二书架第三排。
第三排的东西不算太多,大多为纸质书籍,只有一卷竹简在那孤零零的躺着。
竹简已经有些发黑,甚至有些松垮。
“伯父,这竹简,可以给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