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路盯着交代后事的刘长志,心里强忍住要问相片里另外两人的信息,要不是有疑惑需要从老刘这里得到答案,眼前这般家族利益分配,他是无心也不想介入,早一道烟溜了,可是原本看相还有七日可活的老刘,这会面如死灰,早已呈枯竭相,别说一周,能否熬过今晚也是两说,这也是云路心里不安的原因,并非与之有多深感情,只是关于父亲的一切,他都渴望调查清楚。
老刘示意众人自己没事,待佣人清理完血迹,缓缓凝神,接着又开口说
“红红!爸错了,志远谁都不能托腹,只能辛苦你了!”
说罢,所有人都露出难以置信状看着同样一脸疑惑的刘红,先前老刘对各个儿子分别有不同的安排,虽然提及刘红之时没有具体股份分额,但熟悉老刘之人都明白,一向重男轻女的他似乎不太可能放着前面三个儿子不顾,直接将公司交予刘红。
“爸!我…”
刘红一时哽噎,不知如何回话,双手微有颤抖,眼泪第一次有要冲破屏障的冲动。
“红红,你听我说完,你两个舅舅和陈叔、关叔各有1%的股份,小川有3%,你大哥二哥都是21%,他们所有人加起来是49%,爸将剩下的都给你,加上你自己原有的11%,志远的股份你有51%,你就有绝对的控制权,爸这一生最大错误便是忽略了你的能力,因此将志远交予你或许才能挽回,答应爸爸,你大哥二哥如果有一天过得不如意,你尽可能接济他们,小川也是刘家血脉,爸爸希望你们几个都能好好的…”
“爸!对不起!”
刘红像被打开哭泣按钮的布娃娃,“哇”的一声哭得心碎,周围的人纷纷侧目,想不到平日里最不与老刘亲近的大小姐,这会哭的比谁都伤心,内心不仅感叹,不愧是亲闺女,感情深浅只有在老人弥留之际才能看出来。
只有老刘父女二人知道刘红这一句“对不起”为何而来,或许云路知道,但他满眼都是老刘会不会突然断气的想法,那种欲言又止的尴尬,要是有仔细观察之人定能看出此刻他内心的纠结与不安,他那副关切的样子说是老刘的第二个私生子也不会没人不信。
“我不同意!”
“对!我也不同意!”
像是平静的湖面炸起的两声惊雷,刘大和刘二突然发了疯一般同一时间蹿了起来。
“爸,你是不是老糊涂啦?小妹是个女人,她迟早是要嫁出去的,还有,那个从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野种也要分3%?舅舅他们也才拿1%啊,爸,你这样做叫公司里的那些叔伯该如何想啊?”
“老二说的没错!我们只拿21%,凭什么给老幺51%啊,你这也太偏心了,再说,老幺这些年从未替公司出过一分力,她拿什么说服大家伙老老实实地听她的?”
刘家兄弟俩说完,还一脸愤愤不平的盯着刘红,与此同时,泪眼婆娑的刘红也正满脸诧异地盯着这个平日里和自己亲密的二哥竟然会当面说出如此这般话,只是她也没太往心里去,她所布置的一切,任那两个草包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理解的,她伤心内疚的是之前对老刘所做的一些违背人伦的事,她和柳川一起亲手策划换掉了老刘一直服用的胃药,老刘或许是身体不算好,但绝非会如此这般不久于人世,为了报复自己的父亲,为了证明他是错的,为了让公司不落入刘大刘二那般草包身上,她亲手设计陷害自己的亲生父亲,老刘是何许老辣之人,他亲自去请云路这位自己曾经深爱过的男人,而那男人有什么样的能力,她再清楚不过,之所以离开他并非不爱他,是接受不了一切都被他看透的那种绝望与压迫感,是接受不了他们家族那种离奇的命运,接受不了他无法给予的长久安全感。
“大哥二哥,你们也别在那里一副怨天尤人了,自己肚子里那点墨水你们难道没有自知之明吗?大哥你遇事冲动,做事凭一己私欲刚愎自用,爸若是把公司交给你我敢保证不出半年,我们刘家都得喝西北风,让你带嫂子孩子远离是非是老爷子一番心意,你自己猪狗不是也别拿老婆儿子不当人,带着你21%的股份给我有多远滚多远,钱我可以给你,事你就甭想掺和进来了。还有你二哥!平日里我和大哥不对付,和你亲近,却不曾想在你心里我也是迟早要泼出去的水!这些年你眼馋我手里的股份也怪辛苦的吧,我不怨你,真的,甚至我都有些可怜你,一向支持你的关叔、陈叔,你现在再问问他们是否还站你那边,我人虽不在公司,一个电话能让你在志远的办公室变成扫地阿姨的休息室你信吗?”
刘红的话掷地有声,听得刘大刘二满脸错愕,瞅着捋了半辈子的猫突然间变成了老虎,吓的一时半会竟不知该拿何底气与之相抗。
不算太费功夫的拿捏住不成气候的刘大刘二,刘红擦拭着眼角,冲着还在犹豫不决的柳川说
“至于你!我们之前的合作也算到此为止了,你替我掌控公司人脉,我给你想要的报酬,老爷子承诺的股份和酒店仍然有效,你可以拿着这些去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开始属于你自己的生活,别妄想着要得到更多,属于你的才是你的,不属于你的,以后志远我说了算更不可能给你机会,听清楚了吧?”
刘红此时的气场犹如神殿里的雅典娜,一众男人皆匍匐在其脚下,无不虔诚不敢反抗,看得本应是主角老刘都暗暗感叹,眼前这行事如风的女人竟然是自己二十几年不曾你看上眼的女儿?是自己口中总会嫁作他人妇的外人?是他们兄弟俩保持平衡的筹码?那副雷厉风行的作风分明与年轻时候的自己如出一人,就算今天不把志远托付她,怕明天她自己就能从两个哥哥手里抢过去,到时候场面只能更惨烈,想到这里,老刘替自己刚才作出的英明神武决定暗暗地吸了一口凉气,说到底,云路才是此番最应该感激之人。
老刘难得的眼神寻望,云路恰似掌握答案的学生看见讲台上的老师投来提问的目光,很自然的凑到前者跟前,用此刻只有两人能听见的语调问
“刘叔,你是否认识这相片上另外的两个人?”
云路说完,也不待老刘回答,径自掏出手机点开屏幕上那张唐明找到的相片,拿到老刘跟前予之观看。
“你怎么会有这相片?”
老刘出乎意料的突然坐直身,像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般,说话间手指不自觉的颤抖,云路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的结拧得更紧了。
“刘叔!请你告诉我。”
一旁刚才还在讨论的其他人,听见老刘突然的动静,纷纷重新把目光注视过来,所有人都看见眼神有些凝重的云路试图要用手扯老刘的领口,见此情形,吃了半天鳖的刘大像困在漆黑山洞里的野兽突然找到逃出去的光口,一个扑腾,一脚结结实实的踹在云路那刚欲躲闪的胸口上,像势大力沉的踢中一记皮球,云路踉跄后退了有四五米然后后背狠狠的撞在玻璃桌上,后脑勺由于惯性更是一个猛擦“滴答滴答”的往地板冒着鲜血,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所有人脑里都出现了几秒钟的短路,伴随着刘大口里还不停的骂骂咧咧,刘红这才醒悟、紧忙跑过来掺扶起满身是血情况狼狈的云路,怒气冲冲地朝着刘大喊道
“你是不是疯啦!”
叫声有些歇斯底里,刘大也不甘示弱,今天所发生的事没有一件是顺他心的,胸口早已积满怒火,刚才云路正好撞他枪口上了。
“老幺别不识好歹啊,你没看见这他娘的神棍刚才要动手扯老爷子啊?”
“刘承海!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脓包。”
“你!”
刘大正欲连同出口辱骂他的刘红一起教训,身后突然传来不算洪亮的怒喝声。
“你们是当我这老头子死了吗?吴雄、黑虎,你们把这丢人现眼的东西给我架出去。”
回过头来只见身形此时有些佝偻的老刘,发了疯的拍着桌子朝身后的俩大汉怒吼到,手里还颤抖着指向正在耍威风的刘大,话刚出口,老刘突然双眼怒睁,像是鱼骨刺喉,双手捂着胸口,“噗呲”一口腥红喷出,身体瞬间失去支撑般倒下,像燃到尽头的油灯…
云路捂着自己后脑勺,一阵阵的眩晕如同呼吸般,感觉自己的头部有如千斤重,喉咙里全是一股粘稠的铁锈味,对于老刘刚才的意外,周围不停的传来叫喊声和脚步声,自己明明听得清楚,却是谁都看不清,依稀记得是老刘还未告诉自己另外两人的信息,突然涌现的焦虑感,刘承海这一脚把他日思夜想的真相,又蹿出了很远、很远的距离。
为什么?为什么?
十八年前,父亲说接到国家的召唤,可他分明才从部队里退下来啊!
于是,他狠狠的抽了自己一顿,皮开肉绽,只是因为自己不肯学那家族里留传下来的看相术。
“路儿,你要记住,看相术是我们云家的不传之术,是我们云家历代先祖用无数生命守护并且传承下来的东西,只是啊,看相术是逆天之术,逆天者天必谴之,所以学习看相的都活不过三十岁。”
“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还要我学啊,难道你巴不得我像大伯一样…”
“住口!路儿你给我听清楚了!就是因为你爹、我、怕死!你大伯才不得不学,如今你堂兄与你年纪相仿,你若不学难道要让你堂兄再一次替我们家…”
“你不舍的他死,却让我去学??”
“路儿,爹对不起你,并不是非要让你去死,爹这次出去,就是替你寻那破咒之法,你相信爹,好吗?”
“骗人!你骗人!骗人……”
医院的病床上,脑袋上缠着厚厚的纱布,云路在一阵激烈和不安中睁开了双眼,眼角里都是晶莹的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