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987。”
温淮缓慢睁开眼，睡眠舱渐渐打开。
他晕晕沉沉地走下来，还在回忆刚才的人生与世界。
叫醒他的机器人尽职尽责地打扫消毒睡眠舱内的环境。
987是温淮在这里的代号，末日来袭，人人能保全生命就已经万幸，逐渐忘却了自己的名字，待在安全区苟延残喘，可却没忘记这里同时也是阶级分明。
低等人只能付出劳动体力换取金钱，而像是他这样的中等人相对还好一点，可以不用住在集体宿舍，自己租房并获得室内工作。
VA公司是这里最大的虚拟现实造梦基地。
因为外界环境恶劣，天空混浊，显现出可怖的红锈色，时常有沙尘风来袭，绿植跟河流也尽数被污染，到处都是电子垃圾。
所以为了适应上等人的需求，VA集团策划设计出这个虚拟现实体验项目，使用者可以自行订制体验环境，进入睡眠舱中被传送到建构好的世界。
他们若是有足够的钱，甚至还可以编写人生剧本，真实地生活、经历一辈子，弥补自己的遗憾，或者满足穿越的愿望。
当然，也支持同时多人进入同一个世界中，也可以选择保存现实记忆，虚拟世界的时间与现实的比例可以随意调节，但比值不可以超过1。
但由于这项技术还不算太成熟，编写好的剧本也会根据主人公行动的改变而发生改变，可以说弊端，却有很多人认为这是自由度高的体验。
在上层人士的眼里，这就像是充钱玩一个虚拟现实的游戏罢了。
而温淮和他同事们的工作，就是体验测评已知世界和其中npc的漏洞，反馈给检修部门完善。
等机器人收拾好睡眠舱之后，他就在它后脑勺显示屏上输入自己对上一个世界的评价：
［另一半的长相身材尺寸都很完美，嘿嘿很真实，非常不错的体验，但配角有点降智，爽点不太够，打脸剧情也太草率，希望改善。］
他填写完自己的编号和测试时间，点击提交，机器人就离开了。
机器人刚出了房间，温淮便捂住脑袋。
其实每天体验这些东西对他的脑子伤害不小。
尤其是他一个直男，每天在虚拟世界中跟长着同一张脸的猛男谈恋爱，他还是下面被上的那个，不能不崩溃。
可让他更抓狂的是，他好像出现了幻觉，总是在公司里看到那张脸。
今天本来可以走掉了，他又突然被要求加班，说是刚才写的评价太普通，要手写一篇不少于五千字的世界体验感想，什么时候交上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啊啊啊啊——
他在心里无声呐喊，却还是愤愤地打开笔帽开始打草稿。
该死的资本，整整五千字！他今天晚上不仅不用回家，估计也不用合眼了。
温淮去员工食堂吃了一份最简单的营养剂配土豆汤，勉强裹腹之后，便继续坐回工位上。
他身边也还有很多跟他一起加班的同事，这样看来，上司还是比较公平的，起码“一视同仁”，并没有仅仅刻意为难他自己。
自我说服了片刻，他再次拿起了笔。
才写下一个标题，正文编出来两行，他就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虽然白天的工作也是在深层睡眠下进行，但这种脑力劳动也十分让人疲惫。
困意一旦开头，便一发不可收拾。
温淮脸都要埋进桌子里，时间一分一秒地消逝，身边的同事陆续做完自己的事情走掉，跟他说了再见。
“再见。”
他即使再困，也强打精神跟他们每个人道别，终于灯光暗下来，偌大的办公区域貌似只剩下他自己，他便抑制不住趴在桌上睡着了。
梦里那张脸又出现，从古代到未来，陪伴他的每一刻。
猛地，他感知到不同寻常的触感，即刻弹起来清醒了。
身侧不知道何时站了一个高大的影子，他吓了一跳，两手扑扇突然站起身，刚写到一半的稿子散落满地。
“对不起对不起。”
温淮也不知道是在跟谁道歉，连忙蹲下身要把纸张捡起来，对面的男人却也弯腰伸出手，两人的指间不慎相触。
他慌乱缩回头，下巴抬起来，对上那人的脸，然而只一眼，他就如同被雷击一样呆在原地。
这张脸他太熟悉了。
见状，男人给他把纸张整理好递过去，看他还发愣不接住，就顺手摆在桌上：
“很晚了，你该回去休息，VA不喜欢压榨员工。”
此后的事情温淮脑子一片空白，就记得自己回了家，那篇感想报告也是写完了的状态。
第二天上班时，他本来要把这五千多字交上去，上司却是风风火火地往会议室走，敷衍地瞥了眼就让他起开。
温淮更生气了。
他辛辛苦苦不知道什么时候写完的报告，这人连看都不看就撇开。
刚回到工位，他就听到其他同事讨论，说是VA集团的新任继承人，也就是大老板Alex来视察了。
温淮还在气鼓鼓，本来就对这些事不大感冒，可众人簇拥进来，闹得声音不小，他不得不抬眼望过去。
这一望不要紧，等看到那位传闻中大老板的脸，他简直呼吸凝滞。
不行。
他已经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以至于中午休息时段他没有待在公司，而是去找到了一家慈善心理咨询机构。
实验表明，中等人患抑郁的概率比上下层人群都要高上将近一倍，所以在他的生活区域有不少免费的心理咨询师。
“被爱妄想症？”
温淮两手在大腿上搅在一起，紧张地咬咬下嘴唇。
“没错。”
戴着金边眼镜的女士点点头，在纸上写写划划两下，又道：
“结合你介绍自己的家庭状况和其他细节，我基本上可以论断你是爱上了那个虚拟的男性角色。”
“可我不是同性恋。”
“这谁说得准呢，温先生？”
温淮不说话了。
“我会给你开一点治疗的药物，但是最重要的还是得你自己走出来，比如开启一段真正的爱情，最好是结束你现在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