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绍得知派去的那些人屁滚尿流、溃不成军,当即震怒一拍桌子:
“废物!一群废物!”
“去,去给我拟一份讨梁越檄书,痛批梁越、温淮一党,现在就印发,张贴于闹市!”
手下兵力本就不足,他还要人来保护自己,压根不舍得大费周章地去抓温淮。
本以为吓唬吓唬就能完事,没想到这梁越还留了后手。
这厅堂内乱哄哄的,所有人不知道他给谁下令,横七竖八地走来走去撞在一起。
“滚出去!都给我滚!”
杜绍自己倾倒了一杯凉茶灌下肚,直接把茶碗砸在地上,不偏不倚,恰好碎成八瓣。
英国公便是从这个时候迈了进来。
“杜大人。”
杜绍斜他一眼,大喘气两下。
“叨扰您了……”
“徵林老弟,咱们之间就不要兜圈子了,有话直说。”
温徵林嘿嘿一乐,表情显得有些局促,双手互相搓了搓:
“我是说,温淮是个绣花枕头,汝南王又与他同床异梦,想来是没什么本事闹翻天的。”
“哦?”
杜绍听了他的话,不由得抬了抬嘴角,上下扫视他一番:
“你是来给你儿子求情的?”
“嗐!杜大人折辱我了,他早就不算温某的孩子,我只是想大人别在他身上浪费时间罢了。”
温徵林笑得谄媚,却抬手颤抖地抹掉额头的冷汗。
“吾仅仅是想讯问他一番,得到梁越的下落,可是他自己与朝廷、与陛下作对,不能怪我无情啊。”
“大人所言甚是,但那梁越城府极深,又怎么会把秘密告诉才成婚一载的男妻呢?”
杜绍笑得阴险:
“错了。”
“你是不知道姓梁的有多疼他。”
英国公还来不及思考他这话有何等深意,就见他眼神一转,似是想到了什么:
“你要是真想留他一命,就让大长公主亲自前去劝降,叫他不要再负隅顽抗。”
杜绍尚未等来他的回复,门外便有人慌慌张张闯进来。
那小吏没注意门槛,摔了个四仰八叉,连滚带爬地赶到他二人面前。
“不好了!大人!不好了!!”
“北边来了一波不知道哪里的红衣军,已经杀入宫门了!!!”
杜绍眦目欲裂,头脑发昏。
“大人?大人!”
他跌坐回座位上,使劲掐了两下眉骨,又缓慢起身。
“去兵部!”
温徵林见他跌跌撞撞地离开,此刻也是两股打颤、汗流浃背,不得不跟他一同走出去,悄悄从东华门跑回了大长公主府。
皇帝寝宫,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留守的太后只听着宫女的学舌,局势一变再变,闹得她心里七上八下。
她扭头看到闯进来的人,不由得愣在原地。
赵愚一拱手:
“愚儿见过皇祖母,皇祖母懿安。”
“你!你是……”
“怎么,皇祖母不认得孙儿了吗?”
赵愚一步步靠近她:
“我就是你口口声声骂到淌着脏血的小孽种啊。”
皇室最注重尊贵血脉,他是卑贱的宫女所生,不仅皇帝不喜欢,连太后也觉着掉面子。
不能得这两位的欢心,虽是皇子,却活得不如猪牛。
太后紧紧攥着扶手,瞪大眼睛看向他:
“你想干什么?!”
“皇祖母何必心焦?孙儿只是惦念父王,过来瞧一瞧而已。”
太后还惊魂未定,看他径直走向内室才猛然回神。
“拦住他!”
“赶紧给我拦住他!!!”
可几个晕头转向的小宫女根本拽不住他,赵愚直直地来到床前,拉开被子。
哪有什么痊愈的皇帝,躺着床上的是一具冰棱僵化的肥胖男尸。
承明帝早就没了气息。
另一边,温淮守了一天一夜,等到了赵愚的飞鸽传书。
【换已玉尔,收接,药铺。】
他已经用假玉玺更换了真的,并需要将真的交于他保管,派线人放在药铺。
温淮蹙起眉毛。
外头如今虽然没有军队,但也有护卫在把守,无人可出,自然也没人能进。
他眼珠转了转,想到一个主意。
“我需要一位姑娘来做,他们才不会起疑。”
温淮正在脑中搜索着人选。
彩萍站了出来:
“奴婢愿为少爷分忧。”
看着她坚毅的脸庞,温淮上前搭上她的肩膀,点了点头。
不多时,便有人看到一个婢女从王府大门中走出。
几个小吏上前挡住。
“快滚开,我们老太太突犯头风,急着买药,要是耽搁了时辰你们担得起吗!”
他们被劈头盖脸呵斥,不由得一顿。
这个借口实在绝妙,再怎么样,他们也无权干涉老人治病就医。
于是为首的那人让开,又派人暗中跟踪。
那婢女果真进了药铺,提了两包药出来。
彩萍手指都在止不住地哆嗦,另一只胳膊压着,才没把东西抖掉。
走到汝南王府,她又被拦下。
“姑娘,配合配合,叫我们弟兄们查看一番,是不是真的药。”
“我们老太太还等着药救命呢!赶紧躲开!”
高大的男人见状,作势伸手去抢。
彩萍故作紧张地样子,把药包背在身后,看着大门打开,想找机会钻进去。
实则真正的东西却藏在她身上。
“吁——”
大长公主府的马车停了下来,侍卫们将几人遣散开。
彩萍趁机逃回府中。
赵妧扶着婢女的手臂走了下来,大门却啪得一声合上。
“大长公主殿下前来,速速传报。”
须臾,家丁隔着一道门告诉她们:
“殿下请回吧,我们公子命令不得给任何人开门。”
大长公主微微蹙眉,亲自上前喊道——
“方才那个彩萍丫头不是进去了吗?你跟你们主子说,我……”
“不必费事了。”
头顶传来清脆响亮的声音。
赵妧抬头看上去,温淮裹着毛领大氅,好以整暇地揣起手望向她。
“淮儿!”
“大长公主有话便说吧。”
“你跟娘走吧!好不好?时局以定,梁越生死未卜,你怎地这般固执呢!啊?”
“带我走?”
温淮不由得笑了:
“现在你要带我走?难道不是你们放弃了我吗?”
“你听话,那些都是家事,咱们一家人关起门再来说,乖啊,你爹去杜绍面前求过情,你把事情都推到梁越身上,他便不会追究。”
“他有没有反,我还不清楚么?”
“淮儿,你觉得他真的可信吗?他现在人是否已在吐蕃,还是……”
她言辞恳切,都掉了泪,可温淮只扔下一句:
“大长公主请回吧。”
温淮看向她,叹了口气,恍惚地有些走神。
下面一道隐蔽处的寒光,默默瞄准。
“少爷小心!!”